想着严嵩眼里的失望,想着那碗变苦涩的粥。
等到帘子打开的时候,才发觉竟不知不觉里过去了这么久。
“下来吧,胡大人。”
吕芳提灯,在前面引着路。
“胡汝贞来了?”
嘉靖闭目,却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回主子,胡宗宪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叫他进来吧。”
嘉靖睁开眼,胡宗宪跟着吕芳的步子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起来吧,胡汝贞。”
朱厚熜抬手,示意吕芳给他赐座,来坐到自己身边。
“这......”
胡宗宪还没说些什么,嘉靖便佯怒道,“朕让你坐下,你都不坐?!”
他这才坐到了嘉靖身旁。
“东南很苦,朕也知道你苦,但你胡汝贞是好样的,一万出头的兵,剿灭了足足三万有余,死伤也不过才数百,你胡汝贞确实做到了你说过的上不误国,下不误民。”
“皇上,此次也只是臣之侥幸,三万余人不过是些流民倭寇拼凑出来的队伍,除了人数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你胡宗宪的功劳,朕说有就是有,还是大功!”
嘉靖拍拍他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
“汝贞,朕这里有这样一首诗,诗里有这样的四句。”
朱厚熜踱着步子,缓缓开口,“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
“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
“吕芳,你觉得这四句说的是谁。”
吕芳只是笑笑,“主子,这可难倒奴婢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嘉靖呵呵道,“胡宗宪,朕把你派去东南一带,你可曾有过怨恨?”
“皇上,臣是自愿前往浙闽一带,不剿除倭寇,臣誓死不归。”
胡宗宪一脸悲痛,“浙闽一带的百姓,臣去了,才方知他们的苦!”
“本就七山二水一分田,却仍要提防着地方兼并土地,又要担惊受怕着东海来的倭寇。”
“百姓比臣苦,臣还食着君禄尚可活,但百姓除了手里的田,田里的苗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朱厚熜不由得夸赞着,“看到没,吕芳,什么叫做贤臣,忠臣,这便是贤臣忠臣!”
“臣不敢当。”
“朕说你是,你便是。”
嘉靖笑道,“四句里,写的正是你胡汝贞,奉王事无所求,一心为国为民,若是整个大明王朝都是你胡宗宪这般的忠臣贤臣,我大明何愁不兴。”
“不过,朕倒是也有一件感兴趣的事。”
嘉靖示意他抬起头,望着他的眼道,“你说,严阁老写给你的那封信里,是不是多了一句话,这话是什么,朕倒是很感兴趣。”
“皇上......”
胡宗宪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旋即又变成了悲哀。
他抬头看着皇上的眼,嘉靖那眼神里分明是鼓励,希冀,希望他能将肚子里的话说出来。
“信中......”
胡宗宪还是开了口,“信中确实多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是——”
“大明朝不能没有东南,东南不能没有胡宗宪,倭寇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
说罢,他心里像是死去了些什么糟粕一般,眼神里也多了一份毅然决然。
“朕就知你胡汝贞是国之利剑!”
嘉靖放了心,纸条上的内容他早就知道,胡宗宪能亲口说出来,这比上面写的什么内容更为的重要。
“往后史书上记载的,便不是你胡宗宪是严阁老的人,而是大明王朝的忠臣贤臣能臣。”
“放手去做,胡汝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