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乍歇,霁空碧如洗,绵亘千里的天青色山峦,隐在重重薄烟后,朦胧幽惑。
被雨打落的残花,裹着湿土的厚重气息直窜入鼻翼,继而冲入头顶,教银笙略微愰了下神,她收回视线,浅尝了口醇酒。
几只鸟雀自窗棂处掠过,扑棱的翅膀带进来些微凉意,未卫掸了掸落在袖口上的雨珠,转头同银笙道:
“斥候卫卫队长从偃珀城传来消息,明日新任魔主大婚,极毓向六界之主均递了宴帖,还广邀八方有志人士参宴,往好听了说,是为那新任魔主多添几分喜气,往不好听了说,极毓霸占着咱们神界的城池,为他魔界之主大摆喜宴,有够恬不知耻的。
不过就在昨日,我听底下的小兵说有魔界使者来拜见苏木神君,想来也是送那请柬来的。
如今魔界与我神界正是多事之秋,极毓不仅不避嫌,反而大张旗鼓的送来请柬,你说他会不会是想要支开苏木神君,对黔水城来一个釜底抽薪?”
银笙执起酒盏一饮而尽,拿过竖在窗旁的银枪向外走去,未卫忙掏出一颗灵石扔在桌上,抱起未喝完的酒追上她,身后传来酒肆小厮的吆喝:“两位爷慢走!”
“今日休沐,你我好不容易得空出来军营,现下打算去哪溜溜?是去囚午城找南石她们,还是去黔水城找苏木神君?”
银笙头也不回道:“去偃珀城看看。”
未卫一顿,而后又快步跟上去:“你要去偃珀城做甚?其周围有魔兵重重把守,想要混进去是不可能的。
你莫忘了,上一次咱两企图混进城去时,可是吃了那季冥的一个暗亏,你可千万别去挑事儿啊!”
银笙轻笑:“最近偃珀城内一直有魔界公主的传闻流出,据说那位公主是这六界顶漂亮的人儿,便是比扶乐神姬还更甚三分。
我一直都是不大信这些传言的,不说貌比扶乐神姬,便是她那六界第一美人的称呼恐也不尽详实,我便是要去看一看,这美人能美到何种程度。”
未卫瞅一眼银笙,再喝一口酒,暗道,这女子大多都比较看重于自己的容貌,尤其是他下得凡界时,瞧着那些个女子自怜自艾,多为自己容颜所恼,他惯不明就里,现下看银笙这般架势,他或许是有些明白了。
未卫心里打着小算盘,如今能治得了银笙的,便是那苏木神君了,这事得尽快告诉苏木神君,若不然银笙贸然闯到偃珀城去,即便不死,也得生不如死了。
银笙即便不用猜也知道未卫在想些什么,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未卫心思又简单,她知道未卫在担心什么。
银笙执起长枪打在未卫腿上,威胁道:“你若是敢让苏木知道我去偃珀城,就等着给贰负添餐吧!”
未卫喝酒的动作蓦地僵住,他猛地把酒摔在地上,一溜烟跑远后朝银笙大吼:“比起苏木神君的怒火,我更愿为贰负加餐,至少不用提心吊胆。”
银笙提着枪追了他两步,突然转身向反方向跑去,待未卫听下身回过神来之际,哪里还见得到银笙的身影,他暗道一声遭了。
与守城副将告了假,忙跑去黔水城找苏木,银笙可别出事才好。
窟火城一战,神界虽说大获全胜,却是以三万将士的血肉铸就,万千城,庵城,黔水城在同日亦与魔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驻守黔水城的将领南昊仙君被擒,靳夙仙君亦重伤昏迷,日及赶去支援时,恰与那季邝正面对上,两人见面便打了个昏天暗地。
季邝修为莫测,又惯爱使些阴毒的手段,日及不防,陷入季邝所设下的迷障内,连同那南昊仙君一起被掳到偃珀城去。
苏木收到消息时,紧急调派人手驻守庵城和黔水城,如今两城将领被俘,士气必然大减,以防魔军趁机反扑,苏木安排好窟火城的一应事宜,便只带了几名卫兵赶到黔水城。
扶渚驻守的万千城只遭了一小队魔兵的偷袭,听斥候卫禀报完其他几城的战况,亦连夜赶往黔水城与苏木商议此事。
二十二城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扶渚正要回万千城,却听闻有魔界使者拜见,苏木与扶渚对视一眼,对那卫兵道:
“带他进来!”
那魔使一来便直奔主题,显然是不想在神界之地多待。
魔使双手奉上请柬,道:“明日我魔界之主大婚,魔皇特命我来请苏木神君参加我魔主婚宴。”
苏木负手站于上首,并未有要接请柬的意思。
“季擎还真是老当益壮,他的那位妻子不过才去世十多万年,他这么快又要娶妾了。”
魔使从容道:“苏木神君说笑了,明日大婚者乃是我魔界新主,魔皇宴请六界,邀八方之士参宴,但因苏木神君也在此,魔皇故而让我来……”
苏木忽沉声道:“你说你魔界新主大婚,既你魔界换主,为何这般无声无息,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本神君为何要去。”
魔使道:“魔皇有吩咐,让我把请柬送到即可,至于苏木神君愿去与否,却不是他想知道。
魔皇大人还让属下传一句话给苏木神君你。”
苏木挑眉,他看了一旁的扶渚一眼,扶渚亦朝他颔首,苏木道:“说。”
魔使摇头轻笑道:“此事怕不是不能教其他人听去。”
扶渚笑与苏木道:“既然黔水城已无要事,那我便先回万千城了,至于日及神君和南昊仙君一事,若有何消息,我再来罢!”
苏木颔首,扶渚很快便退下去。
“你要与本神君说什么?”
魔使不语,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与苏木,如愿看到苏木脸上闪过的震惊,道:“魔皇说,苏木神君若得空,可去偃珀城坐坐,想必你对这物件的由来很感兴趣。”
苏木一把掐住魔使的脖颈,声音彻骨的寒冷:“你回去告诉极毓,他若敢在玄清尊身上动手脚,我便是死也要杀了他。”
那魔使有恃无恐道:“苏木神君担心什么,玄清尊已是我等的魔主,魔皇又是他的叔父,不过是把他的魂魄一分二罢了,毋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