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维尔德明白了。
在这里劫掠不是一种罪行,而是生活方式。
河畔的码头停靠着几艘龙船,自由民与奴隶正在维修与加固。
他们是优秀的商人,嗜血的强盗,野蛮的佣兵。而长船将漫漫波涛化为坦途。
或许在这里,劫掠不是犯罪,仅仅是维持生活的行为,就像是捕鱼,种植,畜牧一样的活计。
可维尔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想要好的生活必须要去争取,然而在这片土地上,奋斗带来的只是挣扎着生存。
她现在是这群人的领袖。
所以,她必须负起责任。这种误解带来的信任会有极限,可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也必须要做什么。
一切为了生存。
诸神的地毯美轮美奂,只是他们忘记了凡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可维尔德看着奴隶们在收割着田野里瘦弱的黑麦,收割完毕后另有一部分奴隶在捡拾地上脱落的麦粒,尽可能的不浪费一丝一毫。
如果我们想要生存。
如果我们想要更好的生存。
如果我们想要拥有幸福欢愉天伦。
可维尔德抬头看着河对岸。
不得不说北地的风光算是相当的美丽。
苍青色的山脉涌动,如巨蛇的脊,高纬的那种倾斜的寒阳带着一种疏离的曦光。
而流淌的河与波涛的海,在灰黑色的青岩旁,涌动着一片碧蓝的缎。
或许美的像是诸神的地毯。
然而地毯上可长不出丰饶。
可维尔德扭头看着他,叹息:“这些黑麦,供养不了奥丁的勇士。”
神明啊,请宽恕海姆达尔的子孙。
我们并非天生邪恶与嗜杀。
不过我们的故乡过于贫瘠与荒芜。
可维尔德只是轻轻地吐出四个词:“活着,战斗,劫掠,死去。一代代的勇士如同衔尾蛇一般重复轮回。”
她转身,正面看着拉格纳。
“那自以为先进开化高贵,却不曾往北地瞥见一眼的所谓文明人。
“还是已在温暖的大地上忘却了北地刻骨的寒冷的那些先行同胞。
“他们做的对么?这合理么?我们只想活生存。海姆达尔的子孙。”
可维尔德停顿了一下。
“我们做错了什么?必须在这冰天雪地里艰苦的活着。”
似乎是质问,但期间意味不言而喻。
“您的意思是?”拉格纳已然知道可维尔德话语中并未明说的意味。
“长船修缮,战斧磨砺。”可维尔德站起来,走进了简陋的半地穴屋殿。
“百年后,我们是萨迦中的传奇。
“千年后,我们是埃达中的史诗。
“万年后,我们是金宫中的神灵。
“这是属于我们诺尔斯人的黎明!
“让那些信奉所谓的独一之神的南方懦夫,匍匐在独眼的恐怖之父脚下。
“即便让北地的勇士们生存,生活的路要用那些南方佬的鲜血来灌溉。我们将贯彻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正义。用战斧与长船去耕种鲜血,收获生存。”
所有的房子都是粗糙的木头糊着泥,做成了保暖的厚墙。搭起的屋顶上铺的更多的是草而不是瓦片。
生活在这里,只有一种孤身进入荒野的凄凉。
我是,我曾是。如今我只是。
当可维尔德站在这屋殿中央时候,转身,看着拉格纳的脸。“我需要对部落进行更深层的了解。更为细致,更为深入……
“我是蛮族。我将用野蛮告诉你们,我们的生存之道,与我们的正义。”
即便是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不再吃这些如同酷刑一般的食物的自私。
即便是为了自己自私的妄念。可维尔德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尚。
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眼前的光线。可能吧,他们对自己的一切信任都来自于误解。
但自己又怎能弃之于不顾呢?又如何能够冷下心肠说不?
“是!”拉格纳的眼中似乎是迸发了火光。
她要带着我们去出海。
我们是维京,是斯堪的纳维亚的儿女,是奥丁大神的战士。
有着神明的庇佑,将恩泽洒在我们身上。
她许诺了我们,能够进入萨迦的长歌,成为录入埃达的英雄,甚至,成为神明本身的永恒真相之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