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面试,其实就是看我们这些准美术生以前画的画。现场随便打个综合分,分数较高的就算是录取了,也没怎么过问我们的文化成绩好不好。面试环节开始后我才惊觉,原来我们中学竟有五十多个学画画的,那黑压压的人头晃得我眼睛生疼。
在我排队等候面试的漫长时间里,总觉得那个面目慈祥的阮老师久不久抬眼瞅我。这就是我相信奇妙缘分的地方。果不出所料,在我拿出我认为我平生画得最差的一出画摆在他面前,他赞不绝口,跟他随行的几个“主任”则连连摇头。但阮老师任性的像个泼妇,执意给我打了最高分,我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当年考上高中这件事,没能给家里带来多少喜悦,因为我爸在我那个最自由自在的暑假期间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我们的农作物收成却远远跟不上爸发病的效率,而昂贵的学费将在九月份便索命般向我们家汹涌扑来。我后来回想,我们全家应当是从我高中录取通知邮寄来到家里时,包括我农姓家人都已有劝我放弃学业的想法。只是谁都没敢开口对那时撒欢得像条野狗一样的我说起而已。按他们对我了解,我这种草包根本不是读书的命,凭借投机取巧“换”来的读书的机会,迟早会“无疾而终”。
可年少的我,怎能轻易读懂发生在大人身上那些悄无声息的忧郁呢?而我又何尝不是带一种还未被发现的阴霾第一次离家而去!
我如愿意气风发的办理了县二高的入读手续。
可悲的事,我分到班级的班主任是我最为讨厌的英语老师——是的,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英语老师;可喜的是,我每天都能花两个小时泡在设备专业、画材崭新、资料齐全、正儿八经的画室中。
三年从不学习的高中生活,我几乎每天的作息规律是:上午在教室睡觉,下午在画室奋发图强,晚上继续睡觉,半夜如同鬼魅,来回飞跃于学校食堂后面的矮墙头……
往事蹉跎。
我跟哥从粉店出来,哥便要走,我不得不目送其远去。
思索片刻,我走到离粉店不远的电话亭,摸出硬币,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拨通了阮老师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