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问来问去，终是天快亮了，李谷宝此时已靠着道士睡着了，此时祠堂门进来个老者，正是村中管事族老，进来直直走向道士，盘膝坐在道士身旁，见道士头一扭不看他，也不在意。

“我自年轻时做村长，至今日换了三任村长，村里如今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村里的老老少少这些年死的多了，每多一次看见死人啊，我就觉得我是看淡了生离死别了，心也似冷了，黑了，这娃娃父母双双自尽，我也知道他父母为何至此，但有的事有理！也不是肆无忌惮做恶的理由，他父母是一了百了，可我想想这娃娃，真是可怜啊，村里容不下他，要赶他离开，这等年纪，出去就得饿死。”老者叹气望向道士。

“所以你说火是我放的？绑了我，留这娃娃看守我一夜？”道士此刻又气愤了起来，却又有些玩味的意思。

“此事也是缘分巧合，但行此事，老夫也有计较。”老者一抚宾白长须神色之中却有些得意。

“你的意思要么我带他，给他条活路，要么报官，数十村民举证是我放火，赔他银钱？”道士似看透一切，

“恐怕不止赔钱，说不得还有场牢狱之灾。”

“道爷也没钱啊！”

“无妨，降龙山有！”

“你不怕我卖了这小子，或者扔了他。”

“那就是他的命数了。”

……

天已大亮，此时祠堂陆陆续续来人，有捧了把红薯，有抬了碗米的，有拿两个鸡蛋的，来的人手里都多少带点东西，道士此时也顿觉难堪，朝老者问道，“要我收养人还让我吃这苦头？”老者闻言连忙解了绳子，连连赔罪，苍老的脸此刻笑的不见眼睛。

“道长稍后，村中各家此刻都有一番心意表示，随后就到，拿些心意，也好走路。”老者此时正分拣各物，多是红薯山芋。

“罢了罢了，就这么着吧，趁着娃娃没醒，拿了东西，我还着急赶路，醒来又哭又闹可是耽误，”道士见人零散却似有什么急事，催促老者。

老者看了看熟睡的李谷宝，忙找了几块破布裹了东西，牵过道士的牛担挂在牛脖子上，道士也骑上牛儿，从老者手中接过李谷宝，抱着李谷宝当即离村，只是出村的时候，道士不知道，李谷宝那眼睛挂着泪水长望着村子。

“小子，知道你醒了，我抱的你手酸，要不你后面坐着，”行了一程，道士忽言，却不见李谷宝开口，还抱着他继续前行。

“小子，以后你可要跟着道爷了，先说好了，跟着道爷，不许哭，不许闹，道爷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若是不听话时道爷可揍你。”行了半天，道士见李谷宝仍是装睡，自己说起话。

“你这名字也不好听，谷宝古宝，你是人啊，古铜古铁嘛倒是值钱，古人不值钱，哪还能是个宝？以后我好歹算你师傅了，我得给你起个名，叫什么好呢？”道士不知疲倦似的自说自话，想给李谷宝换个名字，

“你这一辈，本该回宗门按辈分起名，不过太拘束，搞得麻烦，万一有重名的重姓的，又不独特，就我来给你取一个，日后回了宗门，你得说你爹给你取的，不能说我取的。成玉吧，琢石成玉，望你日后放得光华，成大器。李成玉！好名字，道爷我真是才华横溢啊！”自己感叹一番，又摇了摇怀中娃娃，“李成玉，李成玉，起床了，道爷可有好玩的让你见识见识，”

抱转过孩童，双手持牛背，正护着孩童，只见那青牛一步踏空，似有无形楼梯，一步步往高处爬去。

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远，李成玉不禁又惊又怕，咬着牙闭紧了眼睛，一声不吭，这等神异，若是黑山村民看见，怕要跪伏在地，直称仙人保佑，可李成玉如今不过四岁稚童，哪有这等想法。

青牛踏云而去，李成玉只觉耳边呼啸，片刻不到，便听道士唤他，睁眼便是一片繁华，高楼林立，大小街道的人熙熙攘攘，客栈酒家大小商户叫卖声不绝于耳，从未见过的景象令李成玉不禁呆了。

“漂亮吧，这哪是你黑山村可比，为师带你来这地方可是大龙国都，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小子，开眼吧，这才是人间，你也是命好，遇上为师这等好人，若有朝一日回你那黑山村，也够你吹一辈子了。”

青牛落于城头，驻防兵卫就在身旁，对道士一行却视若无睹，似乎并不存在一般，道士就这么大摇大摆骑着青牛行至街面，带李成玉游逛一番街道，又直出城去，又行了数十里，见一青山，直入云宵。

道士当既扯了李成玉下牛，倒地便拜，李成玉被道士按着头连嗑了九次，道士这才满意，将李成玉抱上青牛，道士一挥绣袍，阔步向山顶走去，青牛驼着李成玉慢步在道士身后。

道士大阔步向前，李成玉自他身后望去，只觉道士一步迈出，已行万里山河，可仔细一看道士还在青山之间游走，青牛闲庭信步在道士身后，一步不落道士，此时竟已行至半山，不过呼吸间！

道士忽然停下脚步，“李成玉，你与青牛先行，为师片刻就到，”说着一拍青牛，青牛前行，道士又钻进山林。

李成玉骑着青牛往山顶走去，片刻后却见山顶残垣断壁，隐隐可见当年恢宏气派，唯有中间一座大殿，屹立山顶，周围一片破烂，这大殿青砖黄瓦，殿门气派高伟，连窗纸都如刚裱糊上去的。

李成玉回头望了望，道士还没来，抱着牛脖子，身子一侧，跳下牛来，他记得有个胖婶婶，经常放牛带他去玩，给他刨茅根，地瓜，采野果，可是父母死的时候，她在门口破口大骂，那凶狠的样子，与日前判若两人，他不懂，可这下牛时的感觉却突然像回到黑山村，爹娘都在家等他回家吃饭，胖婶婶拿着茅根细细搓去泥土，递到他嘴边。

“小子，方才在大街上，为师见你看着冰糖葫芦，为师恰巧也会做啊，街上还得花钱，为师可没钱呐！”李成玉忽听道士说话，急转头望着道士，手上似拿了与街上一样的东西，又仿佛没那么好看，似乎街上的会发光一般，

“酸。”

“咽下去就不酸了，跟街上一模一样。”

“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