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放下手机,扭头对我说完,转身便要走。
我挡在他面前。
我刚刚听到了,听的一清二楚。
他要去看陈秋的孩子。
那个外表纯良如水,实则恶毒伪善的演技派。
她夺走了我最爱的男人,现在又要夺走孩子的父爱。
[魏安,你别去好不好?]
我紧紧拽着他衣袖,一刻也不松开。
自己的亲生女儿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不好好守着,却要去看别人的孩子。
可以想象我不在的日子里,颜颜受了多少委屈。
魏安没说话,目光深邃,薄唇轻启:[你别慌,不远的,我处理好马上过来。]
他俯身摸了摸孩子的脸:[乖乖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爸爸,你别走。]
望着女儿期盼的眼神,我冲到门口,苦苦哀求:
[你打电话让别人去好不好?孩子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每过一秒都是倒计时,你忍心吗?]
见他不说话,我哭着说:[只要……只要你别走,我答应,答应离婚。]
当初,为了嫁给魏安,在他身边当了五年的舔狗。
爸爸说:[宝贝,依你的条件什么男人找不到,魏安就不是你的良人。]
我却不听。
直到爸妈死后,才彻底明白,在魏安眼里,我也许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没了利用价值,便被丢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谭丝丝。]
这三个字让我心头一颤。
[是不是又犯病了,再无理取闹,从那来滚哪去。]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不要。
我不要去。
那里是地狱。
是恶魔的天下。
想到此,被皮鞭抽打过的伤口隐隐发疼,身体止不住地抖,无端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哆嗦唇,勉强挤出一个笑:[那你……那你早点回来。]
[嗯,以后都不要提离婚两个字,我答应过会让你一生衣食无忧的。]
[好。]
5
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我转头却对上颜颜含泪的双眸:[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孩子的话,让我喉咙发紧,干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我没用。
我不敢
不敢拦着他。
更不敢与他作对。
我与魏安是商业联姻,刚结婚时也曾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他曾带我去马尔代夫冲浪,带我去哈尔滨滑雪,带我去内蒙古骑马,那些欢声笑语仿佛历历在目。
可自从爸妈带着弟弟出去旅游遭遇飞机失事,无一生还后,谭氏集团便如同一盘散沙,暴露在众人面前。
它好比一块诱力十足的巨型蛋糕,人人都想咬一口。
很快同行的打压,亲人的背刺,将蛋糕一点点吞噬殆尽。
那些曾经勾肩搭背的各路朋友,和颜悦色的亲人们,纷纷露出狰狞的嘴脸。
都想从我身上扒下一层皮,将我的财产据为己有。
他们说:[你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轮到我们了。]
就连魏安,我的枕边人,我孩子的爸爸也按捺不住。
他说:[你什么也不会,只是个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财产不如教给我打理,往后我会每月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衣食无忧。]
我哭着求他:[我会学的,只要你肯教我,真的不想爸妈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
可是,没用。
谭氏倒了。
不复存在。
6
[爸爸很喜欢你的。]
我满含热泪,紧紧拉着她的小手。
只要陪在孩子身边,就算卑微如蝼蚁,仰仗魏安的鼻息存活,我也心甘情愿。
[妈妈,我好想好想你,爸爸说只要乖乖的,妈妈才会出现,可我一直很乖哒,为什么不来见我?]
委屈的控诉声,让我心如刀绞。
我也想见孩子,可是出不来,每日只能踩着缝纫机做衣服,努力压下所有的思念。
[妈妈,要笑,你最爱笑了。]
颜颜苍白着脸,像个调皮的皮卡秋,想将我嘴巴左右拉开,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妈妈,我没力气了。]
干瘪的脸上,满是委屈。
我就着她的手将嘴巴一点点拉开,刹时,她笑的像烟花一样灿烂。
[哈哈哈……就是这样,好好笑。]
欢声笑语,就如从前那般灵动。
我拼命忍着。
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努力维持着爱笑的眼睛。
[妈妈,妈妈,我要吃棉花糖。]
她指着角落里白胖胖的一团,眼睛像满天星河,璀璨夺目。
我拿起残缺的棉花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孩子唯一想吃的东西,却被弄脏了。
[嗯,只要妈妈买的都好吃。]
小小的嘴巴在脏兮兮的棉花糖上咬了一口。
[妈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嚼吧嚼吧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痛的我无法呼吸。
我的孩子是来享福的,而不是来受罪的。
她的世界应该充满快乐,而不是无边的痛苦与折磨。
[不会,不会死的,你要永远陪着我。]
我抱着她,紧紧抱着,心在疼,血在滴,绝望在漫延。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他说说话。]
声音低不可闻,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
[马上,马上来。]
我抖着手打电话:[魏安,颜颜想见你,能不能现在回来?]
陈秋的孩子也在这家医院,病房相隔不远,跑过来几分钟,时间来的及。
[坤坤在里面抢救,陈秋一个人,我脱不了身。]
[魏安,颜颜才是你的种,她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就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崩溃大吼。
恨不得冲到他面前质问,到底谁的孩子才是亲生的。
一阵沉默……
没人说话,只听女人在嘤嘤地哭泣,男人在小声安慰。
我木然地放下手机。
[妈妈,爸爸来吗?我好想左手牵着你,右手牵着爸爸,就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
她满脸失望,泪珠子成串成串往下掉,像人鱼的眼睛闪闪发光,照在心口烫伤我的皮肤,吞噬我的骨血,灼伤我的灵魂。
[妈妈,咱们换个爸爸,好不好?他凶你,还不让我见你,是个大坏蛋。]
颜颜精神焕发,絮絮叨叨。
[好。]
[妈妈,我想睡觉,你哄哄我吧。]
软软糥糥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我唱着摇篮曲,抱着逐渐冰冷的小身体,泪水像失控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
世间,再无颜颜。
我的小宝贝,
死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