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去后,两边的侍女轻手轻脚地将床帘慢慢放了下来,并顺手关闭了沉重的殿门。
一切仿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透过轻薄的床帘,隐约可见一个侧身躺卧的纤细身影。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身影毫无征兆地翻起被褥,紧接着以一种不疾不徐的姿态坐直了身子。
只见李怀思背对着墙壁,双腿盘起,静静地坐在床铺之上。
原本柔和而虚弱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缕曙光;那如同花瓣沾着露水般娇嫩欲滴的双唇,也微微向上扬起,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尽管李隆基的回忆在脑海中显得模糊不清、杂乱无章,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怀思的心情不禁有些激动,为何自己能够得到别人的记忆?
“公主殿下,孙太医送药来了。“床帘之外,传来侍女低低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李怀思稍稍转过头,向着身后轻声说道:“有劳孙太医将药呈上来!”
惶恐、不安、心悸,孙太耸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他端着盘子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甚至引得盘子也跟着一起颤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汗水早已浸湿了他那件略显宽松的官服,尤其是在微微发福的肚皮处,形成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刚才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惊涛骇浪,让人猝不及防。天子的怒火如同雷霆万钧,瞬间将他笼罩其中,扬言要降下罪责,判处他死刑。然而,在经过一番嚎啕挣扎后,命运却突然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赦免并赏赐的圣旨降临。面对如此大起大落,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惊恐万分,难以用言语形容。
“唯!“听到怀思公主的召唤,孙太耸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精心熬制的汤药小心翼翼地递到走近的侍女手中。
“不必假手他人。“话音未落,李怀思已轻轻掀开了床边的帷幕。孙太耸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李怀思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相对。她的肌肤白皙如雪,宛如梨花般娇嫩;双眸明亮动人,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刹那间,孙太耸竟然呆立当场,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孙大人何故这般凝视?”
李怀思故作疑惑地问道,孙太耸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急忙跪地,“公主恕罪,罪臣从未见过您这般貌若天仙之女子,因而观……之观之入神,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罪臣该死!”
李怀思见他那颤抖不已,蜷缩一团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明面上依旧保持着端庄,虽然此刻的李怀思已经身体痊愈,可她还是耷拉着眼睛,微微蹙着眉毛,一副孱弱无力的样子。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位太医的容貌,回忆起来,自己前世刚刚罹难之时,孙太耸不过看起来而立之年出头,如今两鬓已经染白,怕是斗转星移,起码有二十余年。
“孙太医不必如此,快请起,”李怀思拖着虚弱的长音,随即看向左右侍女,“你们先下去吧。”
“可殿下,您一个人……”
“没事,孙太医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要担心他吗?”李怀思没等侍女说完,便还是执意屏退了她们。
“公主殿下如此信任,臣感激万分!”孙太耸眼看着两边的侍女缓缓小步离去,立马又用那很是标准的姿势磕上两个头。
他这作态虽然夸张,但是在如此官场之中却十分好用,官员也是人,人都有徐徐贪慕之心,他人夸张的恭维看似滑稽,但对于许多位高权重的官员却十分受用。
可此刻的李怀思只是微微笑了笑,这般作态在她这里如同毫无心机的儿戏,上辈子身处权力漩涡中数十载,早已练就了难以窥视的城府,孙太耸这种官场投机家不免有些太过幼稚。
可幼稚却也好用,毕竟迎合了人心。
现在抬眼四顾,朝廷之中派系林立,看似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实则已经波云诡谲,暗流涌动,此刻每一个好用的棋子都应该尽力收入囊中。
时间毕竟已然不多了,大侄子居然能因为一怒而逼杀一个并未出错的太医,他的情绪和思绪已经难以控制,朝局上下必定暗藏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