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厚照,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宗社万万年之业。”
刘健读完,将遗诏呈递给朱厚照。按照礼仪传统,朱厚照此时应该先颂扬一番先帝的文治武功以自谦,再拜谢三位顾命大臣共同努力匡扶社稷,可他着实不想再去强化三人的权势,一句本宫知道了就伸出双手接过遗诏递给左右内侍,准备供奉在大行皇帝几筵前。
刘健眉头微皱,却也没有过多计较,想着太子年幼,还需多加调教。
依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的想法,弘治让他们负责草拟遗诏、登极诏二份诏书,就是将大权交给了他们,想来皇帝也知道京畿内外早有不少关于太子失检的传闻,才多番叮嘱让三人费心教导。
因此遗诏上才会如此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忌新君脸面,短短二十七个字点明要害,这样一封遗诏颁布天下后,臣民共知,朱厚照也不敢轻易违背,内阁自然可以借着遗诏之命,规劝朱厚照行事。
“众卿家平身吧。阁老这几日操劳辛苦,本宫都看在眼里,请务必保重身体,如有不适,可暂歇让其他大学士代为主持。”朱厚照适可而止,多加宽慰以示关心。
刘健可不这么想,甚至有些愤怒,主持先帝丧礼,这是能随便换人主持的吗?谁有资格代替自己这个首辅?当下拱手,泣道:“多谢殿下爱护,老臣这身子骨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估计也就这二三年就能追随先帝而去了,届时实在无言面对先帝,所托非人,老臣只盼殿下早日登极,好让老臣回家颐养天年。”
这般夹枪带棒,不识好歹,朱厚照也没惯着这位三朝元老,冷冷道:“十八年转瞬如逝水,时局几度折腾,而今又立诏传位给本宫了,不知阁老等人辅佐先帝,当年所承诺的愿景,如今又实现多少?”
如此掷地有声,让群臣如同炸了锅一般。朝政兴衰,非一人之功,也非一人之过,但刘健贵为首辅大臣,自是责无旁贷。
太子当着群臣的面如此质问内阁首辅,挑开遮羞布,摆明了要让刘健丢尽颜面。
刘健本就苍老的身形,好似摇摇欲坠,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幸有宦官眼疾手快,及时搀扶才不至于失了礼数。
眼见太子发难,饶是谢迁能说会道,此时也惊住了,急忙和李东阳步出队列,下跪叩头道:“臣等有罪。”
朱厚照甩袖一挥,又道:“先不忙着谢罪,据本宫所知,自祖宗仁宗昭皇帝至宪宗纯皇帝,尚未有一道遗诏要求新君如何奉旨行事吧?既是如此,那让本宫务守祖宗成法,何来哉?难道是按照尔等意旨行事?”
群臣内心尽是骇然,皆跪伏言不敢,太子如此直白,君臣这是要撕破脸面了。
李东阳、谢迁二人大气都不敢喘,头都快伏到地上了,他们本意就是想要皇帝做一个正统的儒家君主,垂拱而治,才借先帝的口吻以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许来约束太子,可没想做太子的祖宗啊。
这顶帽子太大了,不亚于谋权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