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盗贼兄弟俩仓皇下山的背影，大天使在面甲下调皮一笑。哪有什么让人七窍流血而死的魔咒，刚才那道光芒只是无害的荧光闪烁而已，至于痛感……可能是自己手劲“不小心”使大了。

缓缓敛去笑意，圣吉列斯目光一闪，山顶清泉中的白鹤被凌厉的目光惊飞，他对着看似空荡的琥牢山山顶说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出来？”

片刻沉默后，威严的声音伴随着羽翼扇动声响起：“擅扰山门，又私防受诫贼人。无知凡众……”

通体羽毛褐黄的长颈鹤翩飞而下，落在大天使身前，双翼怒张，喝令道：“还不速速前来领诫！”

这位，便是琥牢山的主人，理水叠山真君了。

圣吉列斯平静地问道：“你在挑衅我？”

黄鹤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挑衅？是你先擅闯山门，这已是难以饶恕的罪责。又放走了贼人——”

“你打算怎么处置李丁和李当？”圣吉列斯质问，语气波澜不惊。

话语被打断，黄鹤头上的丹顶颜色都变得更红了。他怒声道：“凡人本就无权踏足绝云间，更何况他们试图偷盗财物！监禁十天半月已是极轻的处罚，让他们知难而退，彻底断了念想！”

“暂不说凡人在断水断食的情况下被关十天半月还能不能活，也不论踱山葵的消化液会不会将他分解成最基础的养分。”圣吉列斯看着黄鹤朱色的眼球，“假设李当结束监禁，你会劝他向善否？”

黄鹤不满：“半月冥想都无法让他悟到自食其力的道理，本仙便是说了又有何用？”

圣吉列斯问道：“你会为他指明日后道路否？”

黄鹤答非所问：“凡众皆短命无知，便是本仙给他指出通天大道，他也无机缘踏上仙途。”

“那……”圣吉列斯的声音愈发平淡，“你会给他们兄弟俩谋份糊口生计否？”

黄鹤扬起黑色的长喙：“这红尘纷扰，只有凡众才会流连其间。本仙早已超然物外，不问世事。”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满口大道仙缘，不看苍生疾苦。”圣吉列斯语调中泛起一丝笑意，“那你说，人民要你这个神仙还有何用？”

理水叠山真君从大天使的笑意中感到一丝锥心的杀意，他双翼怒振，惊呵道：“你——”

比耀金还要坚硬的洁白翎羽自下而上斜斩而出，将空间斩出一道森寒的伤痕，理水叠山真君拼命扇动翅膀，它的视角冲天而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它飞起来了？为什么会感知不到翅膀的存在？为什么天空变得越来越远？地上那具无头的鹤躯……难道是……

“仙人既然存在，那就必须要为人类创造价值。”

圣吉列斯摊开手掌，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黄鹤脑袋，将其与无头鹤躯一同收进悬挂在装甲腰带上的骸骨神龛之中，“当年你好歹还在魔神战争中立过功。现在却如此惫懒，不愿为人类服务。唉……你弱得连被做成恶魔引擎的资格都没有。罢了，我会处理好你的尸体，放心地去吧。”

双翼展开，大天使身形略微一顿，转身看向漫山遍野长满了踱山葵的琥牢山，单翼反挥，灵能之风将这食肉植物化为真正的琥珀，吞噬所有温度的超自然力量在山脚下凝聚成一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话语：“此山无主，人人可攀。土石无主，人人可用”

纵使千年万载，这道箴言也不会磨损。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仙人需要拜访了。

圣吉列斯展翅飞向奥藏山，仅仅一个振翅便来到其山之巅，下方宽阔的山台上荡漾着一汪池塘，池塘中间生有一棵虬结老树，树下的土台摆放圆桌一张，石椅三墩。不远处便是仙人洞府的入口，被设下了禁制，普通人无法入内。

池塘中央土台上的石椅刻着它们主人的名字，但唯有“此处居留云”和“此处借帝君”两把石椅所在的位置才在桌面上摆放着碗筷，布满使用痕迹。而“此处坐归终”的石椅前方空无一物，独留落叶寥寥。

帝君指的自然是岩王帝君，留云当然是留云借风真君，那能与他们同席宴饮的归终显然也是一名仙人或者魔神。有座而无碗筷，说明岩神和留云借风真君都很怀念归终，而归终现在不是失踪就是已经身亡。

圣吉列斯懒得揣测魔神和神仙之间的那点事儿，他感知到留云借风真君就在洞府内，运转灵能直接踢碎了洞口的禁制，敛起羽翼大步走入其中。

洞内空间宽阔，空气颇为凉爽，环境并不昏暗，反而有缕缕天光从洞顶裂隙间撒下，让山洞内也能生长植物。灌木饱满可爱，乔木高大飒爽，低矮的青苔和树干上的灵芝古趣典雅，有鸣叫声如银铃的小虫在其间振翅飞舞，石砖铺砌的平坦蜿蜒道路旁安置着长明石灯，历经千年依旧摇曳着点点烛光。

显然留云借风真君对自己的洞府非常上心，所有植物和饰品的摆放都经过精心设计，能看出是和小十五马格努斯一样不喜欢出门的主，俗称死宅。

再往深处走，便进入山体内的一座巨大空洞。石砖从断崖边缘漂浮而起，松散地飞接至悬空的圆形石台上。

圣吉列斯刚踏上悬空道路，便听见山体空洞最深处传来一道女声：“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地擅闯我的洞府？”

“对神仙感兴趣的普通人而已。”大天使回答道。

“哦？有意思。”留云借风真君传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所为何事，但本仙可以给你这个有趣的凡人一个机会。想要面见本仙，就闯过本仙亲手布置的洞府吧。 ”

留云借风真君话语中的自信勾起了圣吉列斯的兴趣，他登上圆形平台，只见台子中央竖着一根小一人高的空心石柱，几只冰史莱姆徘徊在其周围。大天使扬起眉毛，踢开冰史莱姆敲了敲空心石柱，石柱中登时便冒出炽热的火元素之力，滚滚热浪让周围的冰史莱姆难受至极，仿佛随时都要融化。

圣吉列斯面无表情地问道：“就这？”

留云借风真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这可是本仙千年光阴凝聚成的机关术，就连归终和岩王帝君见了也要称赞，你一介凡人懂什么了？”

“我父亲略懂一点机械工程方面的知识，我也算耳濡目染吧。”圣吉列斯谦逊地说，“如果是我来设计机关，我会让它……”

无视火元素的热量，大天使将手掌放于空心柱表面，现实扭曲之力强行将岩石变成金属，从空气中抽取出油脂和燃料，飘扬在洞府中的落叶化为闪闪发光的齿轮。

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一只通体灿银的机械猎豹便在他手下诞生，双眼鲜红宛如燃烧旺盛的煤炭，铿锵如刀刃相击的长啸让整座奥藏山为之震颤，火花迸射的利齿间吐出上千度熊熊烈焰，刹那间便将冰史莱姆炙烤地灰飞烟灭。

轻抚机械豹的头颅和下巴，圣吉列斯浅笑道：“这便是我对机关术的理解，献丑了。”

留云借风真君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你的机关术不在我之下。凡人，前来面见本仙吧。”

圣吉列斯拾阶而上，被他取名为赫利俄斯的机械豹伴行于身侧，登上一座座圆形石台，穿过森严的石柱拱门，在青苔横生的斑驳高墙之下，大天使仰头，看向墙头那只羽毛碧蓝如水的鹤。

她飞下墙头，开口：“本仙乃是留云借风真君，你究竟所为何事，速速报来。”

“没啥大事。”圣吉列斯发自内心地说道，“也就是岩神死在请仙典仪上了而已。虽然没有完全死——”

“帝君……帝君遇刺了？！”留云借风真君震怒，“怎会如此！居然有人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如此荒诞，难以相信，本仙要去查证……”

“你们仙人都这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吗？”圣吉列斯有点小恼火，“我欣赏你追求真相的态度，但是岩神就没有给你们托梦说他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他——”

“不！”留云借风真君语调严厉，“不如本仙这就去镇压了璃月港，再等群仙并至——”

她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黄金装甲靴承载着大天使的怒火，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骨碾出嘎吱爆裂声。大天使面沉如渊，黑檀木般的双眼之底绽放出暴戾的血色，对杀戮和鲜血的饥渴冲击着神经！

赫利俄斯低吼连连，圣吉列斯强压怒气，对脚下挣扎痛叫的留云借风真君低吼道：“你说你要干什么？”

“我——”留云借风真君拼命扇动翅膀驱使元素，但压在她头上的靴子纹丝不动，仿佛比整座奥藏山还要重上千万倍，“我只是打个比方！随口一说！”

“说也不行！说也有罪！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我面前，妄言伤害人类！”

圣吉列斯猛地发力，脚下的仙鹤脑袋直接炸开，变成一团烂糊状的红色黏液。大天使镇压下心中如火山爆发般的嗜血饥渴，无言地扯断她的脖颈，将残余的尸体收进腰带上的神龛。

烛炬帝志，洞灭魍魉。寰宇星河，人类至上。

父亲，我绝不会忘记你的教诲，绝不会让你失望。

赫利俄斯伸出布满金属倒刺的舌头想要舔舐粘附在地上的碎肉，大天使一把拽住它的后颈制止了这会再次刺激到血渴的举动。在机械豹失望的呜咽声中，圣吉列斯用视网膜显示仪接通了罗莎琳发来的通讯请求：“请讲。”

他被自己沙哑粗砾的声音惊了一下。

“兄长。”罗莎琳没听出异样，“公子说他能找到一个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人，据他说那人知道岩神遇刺的前因后果。那人将在璃月港的琉璃亭酒店和我们见面详谈，您现在方便回来吗？”

“方便……等等。”圣吉列斯眼中闪过预言的画面，“通知琉璃亭，我自己带了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