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要说,我们本就生于黑暗。”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黑。明明是亮如白昼的工厂,此刻除了沧沧、谢芝齐和大暑。其他人皆乱作一团,黑衣人们如同没头的苍蝇来回乱转,高声喊着“看不到了!”诸如此类的话。
“我看不到了!!”
谢芝齐身边是蹲在地上高声大喊,不住四处摸索的郭品妍。刚刚还自鸣得意的女人此刻被剥夺了看到光明的能力,脸上的慌乱和恐惧溢于言表。
她身侧的刘鸿清虽然保持镇定,但是握住栏杆的手指苍白异常,身躯颤抖不肯轻易挪动位置,唯恐一步踏错就粉身碎骨。
下方是慌乱的哀嚎,陷入黑暗中的黑衣人们此刻好像瞬间全部失去了战斗力。谢芝齐看向下方的沧沧,她安静的站立着看不清表情。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犹如神明临世,身后光晕虚照模糊了本就不甚清明的眉眼。
沧沧身后的大门被打开,竹域楼的人沈浮白带队和顾湘森带着的几个警察疾步而来,看到周遭慌乱的一片也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
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沈浮白挥手示意竹域楼的属下们一拥而上把这群祸乱之众快速绑起来。
听到沈浮白的问候,沧沧轻轻摇摇头。目光直直看向顾湘森,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不知道沧沧和顾湘森说了什么,一开始顾湘森摇头拒绝,可是后面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沧沧得到同意,身子转了方向一步步走向二楼。
对于陷入黑暗中的刘鸿清、郭品妍和兰陵阁的黑衣人来说,沧沧的每一步都被无限的放大,脚步声声声作响犹如踩在每个人的心底,仿佛死神举起了镰刀缓缓逼近,将要收割他们的生命。
谢芝齐看着沧沧慢慢走上来,走到他面前,往日清澈的猫眼此刻暗黑一片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谢芝齐不怕,他现在所有的思绪都放在沧沧看了片段后有多难过上,那个离去的孩子...和她像极了。
沧沧伸出右手拇指擦拭谢芝齐唇角流出的血液,随后抹在自己的唇瓣上。本来粉色的唇口因为血液的嫣红立马呈现出一种骇人的凌厉。
她近乎苍白的面容和暗黑一片的眼眸,再加上唇瓣上凌厉的嫣红,此刻的沧沧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看一眼都会胆战心惊抖若筛糠。
“照顾好他!”
沧沧淡淡的吩咐,旁边的大暑马上禁锢住谢芝齐的身体。
“BOSS放心,我拼命也会保护他。”
沧沧瞥了一眼大暑,得到肯定后起身走向兰陵阁的那个黑衣人,拽起他的后衣领拖进了旁边的暗室,随后又走出来拽起在角落瑟缩闭口不言的郭品妍,徐徐关上了暗室的门。
刘鸿清被警局的警察摁在原地,陷入黑暗的他此刻像极了鹌鹑,胆小懦弱,刚才的豪言壮语不复相见,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说的一样。
暗室很快传来男人痛苦的哀嚎声和郭品妍的放声大叫。男女混合求饶的声音一帧一帧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忍不住全身发冷泛起鸡皮疙瘩。
得到消息赶来的高明君和贺易楚眼见事态控制住了刚想松一口气,就看到了一楼的灯灭了,随后白色的幕布上重新播放起了兰陵阁覆灭那一晚上的虐打。
高明君愣愣看完全部,随后眼眶充满赤红疾步上楼,冲着刘鸿清就是一顿暴打,贺易楚随即加入。哪怕看管的警察想要阻止,也在看完片段后选择默默移开视线。
兰陵阁做的事情如同剜掉了沧沧的心,可刘鸿清的所为是在那个空洞的伤口处又撒了一把盐,还是循环往复的撒。这种人,就应该死不足惜。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非人折磨让暗室的声音逐渐熄灭,锈迹斑驳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的沧沧满身血迹,尘埃不染的白衬衫此刻被红色覆盖犹如血衣。沈浮白看了一眼暗室,里面有个男人半坐在墙根已经失去意识,满身血雾炸裂。
离他不远处的郭品妍躺在地上不知死活。顾湘森摆摆手,警员立刻上前探明情况,随后一个手势示意顾湘森表示都还有气息。
“这几个警察都可信,你不用担心。”
顾湘森走到沧沧身边表明来意,警局本就在竹域楼势力范围内,也不想和竹域楼闹得太僵。此次出警不是大范围,也是有这样的考量,至于兰沧沧动用私刑,这点他肯定会向警局报备。
沧沧抬眼看了下顾湘森,随后轻点头颅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递过手里的资料,缓缓开口:
“这是刚从那人口中问出的东西,梅銮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脏。他们私下不仅沾染黄赌毒、人口贩卖、枪支走私、还涉及器官买卖等。所有知道的黑活儿他们全部都有所涉猎。”
“那个男人看着伤重,实则我没动他的五脏六腑。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在刘家眼里不过是个养脏器的罐子,把他送回刘家,盯着这条线你们一定能一举端了梅銮殿。”
接过资料顾湘森知道事件关系重大,立即给领导打去电话,得到命令后感激的看了一眼沧沧,摆摆手示意把相关人员缉拿归案。
至于暗室里的男人,沈浮白点点头示意竹域楼的属下带走,亲自送还梅銮殿。
刘鸿清被打的鼻青脸肿上了警车,所有梅銮殿的黑衣人们失去视力也被警局派车,竹域楼的黑衣人押着依次带回。
整个现场,只剩下了沧沧、高明君、沈浮白、贺易楚、谢芝齐和大暑。沧沧带着满身血污身形疲惫的从二楼慢慢走下一楼,身姿单薄又直直的挺立着。
她的脸上一半干净白皙一半血迹斑驳,一明一暗对比异常清晰。众人跟在她身后不敢惊动她,只能看着她走向白幕,伸出的手带着斑斑血迹慢慢探向那个片段里遭受折磨的孩子。
又怕满手血污吓到他,沧沧找到衣角干净的一角拼命擦拭。颤着指尖抚上冰凉的幕布,隐忍许久的泪意在这一刻轰然落下。
冰凉的手下一秒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沧沧的耳边传来谢芝齐颤抖的声音:
“沧沧,我在。”
他扣紧那只冰凉苍白的手,任由她的指腹在白幕上缓慢勾勒。他明白她心中的难舍和滔滔不绝的悲痛,他不是没见过那对双胞胎毕竟沧沧给他看过照片,可是这个孩子...他今晚才知道。
等到荧幕上的孩子没了气息,沧沧的唇角有点点猩红开始慢慢沁出,等到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褪去,疲累一下子涌上心头。喉咙处汹涌而来的猩甜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喷射而出。
炸裂的血雾如同牡丹花绽放在白幕上,众人才反应过来。谢芝齐死死抱住沧沧无力支撑的身躯不敢松手,高明君的眼泪一滴滴洒在沧沧的脸上,沈浮白呼唤沧沧的声音隔着云端传来,还有贺易楚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大暑拨打急救车的声音。
“谢芝齐...他走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沧沧的声音从不断上涌的血液中传出,她是亲眼看着他在她怀里消失的,她想象过一个5岁的孩童经历了怎样被折磨的历程,那一拳拳一脚脚的打在他幼小的身躯上多疼啊?
每个夜晚她都要在梦中经历一遍这样的想象,于自己来说,那个孩子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对她的谴责与拷问。
“那天晚上我放他走了,可是,我再也没有放过我自己。”
沧沧的眼睛开始变得空洞,瞳孔迅速扩散,胸腔处的跳动逐渐减弱。沧沧可以听到耳边谢芝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迎面而来的黑暗迅速吞噬掉她又复于平静,像一只张嘴的巨兽,贪婪的吃掉食物后又慢吞吞退回黑暗中,等待下一次饱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