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就连她自己也很难去压制这样的情绪。

她闷头加快步伐愤愤地走在了顾衾前面。

逃，只想赶快逃走。逃离这喧嚣的一天，逃避自己混乱的情绪。

身后，顾衾望着许奈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轻轻拉了一下吉他肩带，右手摸到长裤口袋里的一盒烟，轻轻弹了一支点燃。

“许奈。”

许奈听见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稍稍停下脚步转身，她还在放空的状态，表情懵懵的。

唯一可见的是顾衾嘴角叼着的那支烟。

初遇的那天，在那个旧报亭，顾衾站在许奈的对立面。许萌吊儿郎当地抽出一支烟递给顾衾，顾衾冷淡地扫了一眼拒绝了，说他不抽烟。许奈现在还记得那时候许萌说他假正经，说他装。她现在好像能理解许萌当时为什么对顾衾会有那样的评价了。

顾衾仍旧站在原地，高挑的身材在风中显得愈加清瘦。许奈远远地看着他，她在等，等他会说些什么，但是似乎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仅此而已。

“什么？”

这场博弈最终还是许奈先失去耐心，她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盯着远处的那个人。

月光倾斜在顾衾的身上，他就站在阴影里。抬眼的时候半张脸陷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直接对视上了她的视线。

这一刻，所有一切都慢了下来，像是卷进了一部旧日的电影里。

远远地看着他，只那一刻，不同于寻常，许奈似乎看见他眼底隐约裹挟着的一丝温柔。

马路对面发动机引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陆续有数辆汽车风驰电掣地一闪而过。这种无聊的飙车隔三差五会有并不稀奇，除了赛车手感觉刺激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乐子，更多的是扰民罢了。

就比如现在，许奈明明看着顾衾微微张口动了动唇，但却丝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令她更烦闷了，转头嫌弃地睨了街边飞驰而过的车辆一眼。

再回头视线与他相交，那个刚刚似乎还在说话的人早已紧闭双唇，一切平静得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许奈提高音量扯着嗓子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还是很好奇，虽然顾衾现在一脸莫名的样子像是已经给出了答案，但是她还是很疑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哪怕他刚刚真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也认定他欲言又止的确有话要说。

“没什么。”

顾衾依然不动声色地说着意料之中的话，他远远地盯着许奈身后，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朝他们这里走来。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是来找许奈的。

很快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那个女人卸下紧张焦躁的神态，开口喊了一声许奈的名字。

“奈奈。”

许奈下意识转身，惊讶地发现兰姨就站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许奈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学校排练得有点晚了，兰姨，我爸爸有打电话回来吗？”

“没有，先生晚上有个应酬，这会儿应该还没有下酒桌。”

兰姨回答着许奈的话，却将目光锁定在顾衾的脸上，她看上去疑惑中透着一丝不悦。

“奈奈，他是你同学吗？”

“啊…对，我们一起彩排，顺路就一起回来了。”

“谢谢你送我们家小姐回来。”

在许奈的印象中，兰姨不是那么多话的人，她突然小小紧张了一下，心差点提到嗓子眼，谎话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可是说完谎许奈马上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做贼心虚的表现落在顾衾眼里又是怎样，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兰姨面前拆穿她的谎言。

许奈全部神经绷的紧紧的，心里乱做一团。她现在完全没有了别的想法，一心只想拉着兰姨赶快逃离现场。

她迅速凑上前，挽住兰姨的手臂，拖着她向前走，完全不给身后的人丝毫搭话的余地。

她们向前快步走了一段路，直到快要拐弯的时候，许奈才向后看了一眼。

顾衾就跟在她们身后，只是距离拉得有些远，他好像刻意在和她保持距离。许奈绷着张脸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心里突然就感到不舒服了，她伸手扯了扯兰姨的衣角。

“那个…”

她顿了顿，调整了下语气接着说：“兰姨，我过去和我同学打声招呼。”

兰姨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许奈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回去做什么，她根本就没话和顾衾说，只是鬼使神差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顾衾对她的行为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他只是用力拉了一下肩膀上的背带，将吉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随后越过许奈，与她擦身而过。

他的脚步很快，在许奈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没有说一字一句。

许奈皱了皱眉，她低头淡淡地略过贴着胶布的伤口，心中感到一阵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四月里的一株郁金香，明明已经开出了花蕾，养花人欣喜若狂，每日精心料理，期盼着不久后的某一天它会绽放出鲜艳明媚的花朵。可是直到绿叶变得枯黄，才发现含苞待放的花蕾早已消苞。

那个时候许奈才知道，原来养花的步骤没有错，错的是一开始就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