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宴会厅,其实是这群农民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扣出来的最后一点体面。粗糙的大木桌占据了屋内大部分空间,座次照次排开,屋顶挂着唯一的吊灯,桌上摆着干净的食物。
这又怎么样呢?只要吃饱喝足就好,连忽蔓因也是农民的孩子。
这就是庆功晚宴了,宴会厅大门敞开,正对着空间开阔的广场,能够望见屋外被篝火映红的夜空,广场上是村民组织的歌舞节目,知玄啃着石面包,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时不时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用餐结束,村民们围绕着广场的篝火庆祝着村庄的威胁被英雄肃清,几个村民拉起知玄试图教会他舞蹈动作,手足无措的他瞥见安娜正欢快地同村民们舞来舞去,全然忘记了自己需要静养的左手。
直到篝火熄灭,月亮高悬在众人头顶,寂静才珊珊来迟,降临这个饱受苦难的村庄。
“知玄。”熟悉的语言刺激着知玄的神经。
墙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桌子发呆。
“我在。”他久违的用家乡话回答。
“我们会去碎叶城的,好吗?”安娜换回了费恩语。
“好啊,”知玄烦躁地挠头,不动声色地回答,“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
“你会回家的。”
“你呢,安娜?”
“你看,我都不会说秦语,恐怕我......”
“我们到了碎叶城再说这个,好吗?”知玄无奈地安慰道。
“好,晚安。”
知玄郁闷地躺下,他从被浑身是伤的安娜捡到已经过了快整整一年,他在安娜的帮助下得到并逐渐熟悉了冒险者的工作,也适应了在费恩的生活。
但他的记忆似乎完全没有上班的想法。
他只能记得两件事,一件是手上的剑是自己带来的东西,想不记得也难,毕竟东方款式的佩剑很难在费恩见到;另一件事是他叫知玄。
知是一个姓氏吗,还是自己忘掉了自己姓什么?
他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该怎样用费恩语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名字,寄希望于能够有人认识自己并搭上故国的线。
克莱尔虽然是自己的同胞,但她蹩脚的秦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自小在费恩成长的事实。
好在黑发黑眼的东方人长相在费恩比较吃得开,兴许是某位富商带来的刻板印象。
不过,哪个闲命长的东大陆人会走海路来费恩呢?
自己是犯了什么天条还是得了癔症,会在沙滩出现?
当知玄理清自己的处境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所期望的目的地:碎叶城。
听安娜说那是个东方人建造的城市,想要在西落找到同胞,碎叶城是唯一的可能。
不过前往碎叶城的路途极其遥远,从自己挂名的工会出发,只走帝国规划的官方道路,不挨上小半年是不可能的。
路费,白花花的银币,自己这个挂名打手想挣到足够的路费简直是痴人说梦。
莫欺少年一直穷!
想到这里,知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剑,这把在他直觉里随处可见的配剑此刻却是他唯一的念想。
是他吃饭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