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轻易放弃这几百条生命。
他们本可以不用赴死。
“你想留他们一命?”林舟轻轻将手搭在李承泽手上,安抚似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范闲挣扎着点头,眼中亮光逐渐坚定,“若本可以救下他们的性命却视而不见,那与李云睿有何区别?”
“好。”林舟唇角弧度上扬,“那就麻烦小范大人能者多劳,想办法救救他们吧。我们尚且势不两立,但你与我爹还未完全闹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
倏地顿悟,范闲脸上正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你故意的!”
故意引他接下这担子!
“我这身上可还有个监考官的活儿呢,还有你爹那舞弊案……时间根本不够用啊!!”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他把时间揉碎了都不够用!
李承泽见状舒心一笑,将桌上另一道豆腐脑花推到他面前,“既然忙不过来,那就按原计划,他们死便死了。”
“……”范闲幽幽瞪他一眼,什么死便死了,果然自己和老二就是合不来!
他心中愤懑想着,筷子狠狠插入脑花,戳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嚼嚼。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范闲低头看看面前的脑花,又抬头看着李承泽脸上戏谑的笑意,以及林舟忍俊不禁的捂嘴偷笑。
咬牙切齿:“你们一早就设局等我跳进来!”
“还用这脑花指桑骂槐!”
“有你们这样做朋友的吗?!”
然而不管范闲如何骂骂咧咧,眼前这对黑心夫妇也不会良心发现改变主意,他气的直接对谢必安颐指气使,让他将这酒楼最贵的都上一遍!
还有,再上一副碗筷。
——刚刚那双筷子被他气得摔在了地上。
谢必安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为所动。直到李承泽掩嘴笑弯了眼,抬手让他照做,谢必安这才默默退了出去。
对于范闲的控诉,林舟也只能……在心里为他默哀。
没办法,她懒得动脑子,也不可能让李承泽为那些人劳心费神。再加上李承泽一直挺喜欢看范闲被算计的底裤都不剩后炸毛的样子,林舟便想也没想将这些麻烦事儿丢给了范闲。
一箭双雕的事儿干嘛不做!
反正等那老陛登挂了,李承泽上位就放他自由了,可不得趁这会儿多薅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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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将至,一女子却横空出世欲要状告太子欺君枉法,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京都府尹不敢办这般大逆不道之案,压着不肯解决,甚至欲要将她手上证据毁去。
然而女子死里逃生,竟是将藏好的证据一同送到了范闲手上。范闲以忙着春闱监考一事将其送到了大理寺,大街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京都府尹不敢下手。
最终这案子被记恨上范闲的都察院先一步上折子送到了庆帝面前。
弹劾太子的同时也借机弹劾了一番范闲。
但与之相比,太子的罪行显然更严重。
霎时间满堂哄然。
庆帝命人将太子喊来,此时太子正于睡梦之中,迅速洗漱端正仪态后跟着候公公入宫。
他脸上的喜色也在候公公吞吐的脸色下转为苦涩,闭眸整理好心中情绪后又是一副宽仁友善的贤德太子模样。
进殿下跪行礼。
未得起身旨意,一篇折子先一步砸到他面前,“看看这上面写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翻看折子。迅速扫了一遍后眼珠子胡乱转着,心中计算着该如何回话。
“回陛下,臣不知这上面写的这些事。什么春闱舞弊,什么杀人灭口,臣一概不知!臣一向敬爱陛下,更不可能行欺君之事!”
“太子,你好大的胆子!”庆帝忽地提高音量,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脸上已有愠色,“证据都在这了,你还要狡辩?”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又呈上了信封。其中有一篇微皱的血书,将他杀人的罪行一一写下,还有一块烧焦的布料,据说是在一夜烧没了的史家镇找到的。
那块布料来自东宫,是太子手下之人专用的料子。
恰巧这时,范闲又将太子与长公主欲要同谋造反之事捅了出来,时间、地点,乃至造反的私兵他都说得掷地有声。
铁证如山。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太子脸上显露颓然之色,自禁足之后,他收到了长公主秘密送入东宫的消息,便一直等着这一天。
虽然……过程与他预想的不尽相同。
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庆帝释然一笑,俯首弭耳,“儿臣认罪,请陛下责罚。”
“但,造反一事,儿臣不认。”
这太子,终究还是废了。
直到退朝,太子始终维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朝上官员无一不是一脸梦幻的或结伴或独自离去,只觉这太子倒台倒的太快了些。
可又觉似乎早有征兆。
李云睿被赐毒酒,太子被废东宫,那百余人本也该被赐死,却被人提前一步转移。庆帝眼底寒意更甚。
他知道,李承泽留不得。
“这是……岳丈大人做的?”李承泽也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思及当时太子笑得撕心裂肺,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有恨有泪有悔却唯独没有惧意。
他不顾发麻的双腿踉跄走向李承泽,自嘲地笑着,“我的好二哥,你赢了。”
他笑得直不起身子,笑得涕泗横流,却又觉得释然。
李承泽扫了眼他几近疯癫的模样,往后挪了挪,“托你与姑姑的福。”
“造反之事,是她的主意。”
他故意说的模棱两可,走的毫无留恋。
太子久困东宫,听到的都是长公主偷偷回京与李承泽来往的消息,自然容易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