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的好处是降低吵架的欲望。电话里大家都明白要控制情绪，毕竟事情等着要解决。反复讨论的结果是BJ弟弟先回去，一是他年前单位裁员现在是空档期，二是回去解决家里狗要送人的问题，大金毛是年前从BJ郊区院子送回来的。

他的状况也不好。作为IT前辈，他的资产不少、可变现的却不多。BJ两套住房，一套换成老破小学区房自住，一套出租还贷。大女儿面临中考想要留学避免内卷，可需要待时机等卖房来支撑留学费用。三年级的小儿子不久前诊断出多动症又增加了一项心事。年前还为了遣散费和公司斗智斗勇好几个月，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生生把他逼成脾气急躁情绪不稳定的人，早没了十来年前带着父母从内蒙玩到东北甚至XJ的意气风发了。

从他微信回复决定元宵节当晚就回去之后，再没回复。那两天电视新闻中多地冻雨，京沪高速抖音直播也有好多说路况不好的。我叫他乘高铁别开车，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说开到半路了，开车回去方便去医院。这当中父母联系过数次，开始不让从BJ回去，和我商量叫我老公回去陪他们去医院。我老公退休了有时间回去，他也愿意帮忙，但我弟弟不愿意可能顾及面子。父母着急连连电话，感觉他们又怕儿子来回折腾心疼，又怕真回来再带他们去BJ。我劝他们别想太多，怎样都要先看病，别人回去也送不了狗，大金毛在家去医院不方便。

七上八下中到了周日，下午来消息说到医院检查了。考虑到年龄问题，嫂子建议去市中心的二院检查她有熟人，没去离家近的开发区分院。微信上不时有消息，门诊排队挂号了，拍胸片了，做心电图了。最后说住院了，拍片显示肺部感染严重。我说住院靠一个人不行，我也回去吧。发出的同时收到消息，要不你也回来吧。

从听到生病的消息就开始忐忑不安，到电话联系当中的曲折，虽然没断了辞职回家的念头，但是一直忍着不想和以往一样冲动。每次回家再返沪都会替自己不值，好像过度焦虑的都是我，没有人像我一样担心出问题，确实也没有出过大问题。这次一样，也没有等到父母叫我回去。我直接把微信联系住院检查的截图发给部门经理，说明我要请假回家。晚饭后等到回复，很客气说家人最重要，可以自行安排行程。虽然明白自己基本上放弃了才上班三天的工作机会，还是很感激她。

订高铁票，晚班车已经来不及了。订好第二天六点的早班车，整理行李到午夜。清晨五点我自己出门赶地铁到上海站，寒潮还没过去路上结着冰，背包和心情一样沉甸甸的。车厢里裹着棉袄吃随身带的面包咖啡，想着昨晚医院里的情况不知道怎样，听到前座出差的男生在给办公室助理安排活，心里还有一丝轻松。起码这几天我不用管各个系统平台，不管水单凭证，不管开会培训，也不用看企业微信了。

九点刚过就出站了，高铁真是方便快捷啊。记得九六年回家过春节，乘的是晚班卧铺大巴，不仅通宵，第二天下午才到站。也是下雪天，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上了出租车，给母亲打电话，关照她一刻钟后等在小区门口，我们一起去医院。路上嫂子打电话，叫从家里带洗洁精去医院。我说到了再买吧，迎宾高架两边都是堆着的雪。远远地看到母亲身影，略显佝偻站在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