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官吏听到裴昇熟练的官话,眼中更是发亮,频频颔首。
但是裴昇心里却暗自嘀咕:这司马子如虽然是为自己说话,但是偏偏把自己比作吕布,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镇将杨钧听完两人对答,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满脸笑意,“若非司马省事出言,老夫差点错失一员猛将。难怪这少年先前如此自信,敢于首位应声求战!破胡,这般少年猛将随你突围,必然如虎添翼,不用再试了!带上他,即刻出发突围!”
“镇将此言差矣,既然先前说要考校三项技艺,岂能半途而废。如此这般,其他求战之人亦会心中不服,请贺拔军主,继续考校小子骑术和槊术罢!”
裴昇好不容易找个这么个扬名的机会,哪里肯放弃,赶紧说话堵住了杨钧。
“好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我就遂你意,让我还有其他人见识见识你其他技艺如何!”
杨钧哈哈大笑,他虽然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是性格忠毅谦谨,从来不会轻视或者歧视边镇之人,所以哪怕现在裴昇所做所为在传统士族眼中看来颇为出格,他还是不以为意,心中只是欣喜自己帐下出了个猛将胚子。
裴昇纵身上马,伸手轻轻抚摸胯下这匹黑色战马的脖颈,一股仿佛刻在血液里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双腿一夹,战马跟着裴昇的指挥,绕着小圈慢慢跑动起来。
看来,原主之前跟随祖父学习各种武艺,真的是下了大功夫,骑射皆是娴熟,到现在却是便宜了裴昇,让他不学自会。
战马越跑越快,但是裴昇的上身依旧笔直,身体随着奔驰的节奏上下起伏。
忽的。
裴昇一个镫里藏身,把八尺高的巨大身躯拳曲在马鞍一边,一瞬间好像人消失了一样,场中只有一匹马在奔跑。
“哗!”
场下众人又是一片惊叹声,他们何曾看过这种在北宋《东京梦华录》里才有记载的马术技巧。
黑马从众人跟前飞驰而过,卷起风声鼓动衣裳,一条长臂突兀出现,在高速之中拔起插在地面的马槊,随即庞大身影重新出现在马鞍上,裴昇用力一拽缰绳,双腿夹紧。
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裴昇手舞丈八尺长槊,耀武扬威。
“谁来与我一战!”
“吾来也!”
一声暴喝响起,窦泰按捺不住性子,跳上自己的战马,单手持槊,槊尖与马头方向相同,策马直冲裴昇。
“好!”
裴昇则是双手持槊,脚尖一点,催动战马疾驰,槊尖指向斜上方,遥遥间冲着窦泰头颅。
两马相对而驰,马槊对马槊,顷刻之后就要交锋。
将台上的杨钧突然焦躁,对着一旁的贺拔度拔问道:“刀枪无眼,不会坏了他们性命吧?这两人可都是少年英才!伤了谁,我都舍不得。”
身材雄壮不逊于自己三个儿子的贺拔度拔眯着眼睛看着场中,摇了摇头,“不会,胜负已分。”
话音刚落。
场中的窦泰已经从马上摔落,手中长槊更是被击飞到空中。
原来,窦泰用的单手握槊,适合直冲破阵,集团冲锋。
而裴昇所用的双手握槊是骑兵标准的野外战斗方式,两两一组同相而驰,双手持槊,与身侧敌人战斗,适合近距离格斗或缠斗。
刚刚两人相遇之时,裴昇手掌握住槊杆中段偏后位置,因为他的手臂奇长,所以槊尖更早碰到窦泰的马槊,腰部旋拧发力,在窦泰还没发力之前就轻松的把他马槊拨开。
然后趁着窦泰没有反应过来,双臂甩动,抬手一砸,就把他从马上砸下去了,亏的裴昇及时收手,只用槊杆砸人,若是被那长达40多厘米的槊尖划到,恐怕窦泰已经脑洞大开了。
裴昇掉转马头,把马槊铜镦往地上一戳,跳下马去向窦泰伸出了手。
窦泰一脸不忿,但还是握住裴昇长臂,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战失利,非我技不如人,我本擅长骑射,况且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吃饱了,气力不济。下次等我吃饱了,我们再战一回。”
“好好好,我随时奉陪。”
“好!”
围观的吃瓜镇兵们,今晚真的是目不暇接,仿佛看了一场精彩戏剧一样,纷纷鼓掌喝彩。
将台上的杨钧先是一喜,然后听到两人对话脸色又变得黯然,“都是我无能,才导致怀朔被乱军围困一年不得动弹!”
贺拔度拔闻言急忙扯动杨钧袖子,杨钧瞬间醒悟,强打起精神,看着台下站立的五千多镇兵,和他们身后沉没在夜色中的屋舍,以及里面千千万万的怀朔老幼。
他张了几次口,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挥了挥手,几个兵卒抬来了一瓮清汤和十几块热腾腾的胡饼。
“此去危险重重,本来应该设宴摆酒为大家壮行的,但是镇中情形,大家也都清楚。我也只能多挤出一块饼来给大家果腹,我愧为镇将呐!”
十几名今夜要冲杀突围的怀朔男儿包含裴昇,齐声大喊:“镇将勿忧,吾等愿为怀朔战!”
“诸位,请饮下这碗清汤,食了这块热饼。”
贺拔胜把手中胡饼揉搓成碎渣塞入口中,然后再一口饮干汤水。
“为了怀朔,为了妻儿,为了活下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