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通，去找个地方过夜，明天再上山。”

陈衍累了，不想走了。他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后背却冷得发抖，血花在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沸腾，呼之欲出还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嗜血欲望。

“是，师父。”

陈通立刻去安排，在强取豪夺下，有几户村民自愿让出了他们的屋子。

当天晚上，陈衍召陈通入屋。

陈通还以为今晚同寻常一样，立马到井边打了一通水，给自己洗了把脸，今晚不能再打盹了，一定要认真学。

今天他总算是数完了一颗树的叶子，虽然只是五分之一，但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若是能得到陈衍的赏识，说不定师父还能多漏几手真功夫。

陈通怀着忐忑的心进入了屋内，屋子十分昏暗，陈衍只在身边点了半截蜡烛。借助这么一点烛光，陈通看到了陈衍眉头紧锁的半张脸。

“师父，”陈通轻轻唤了一声，这个状态的陈衍给他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殊不知此时正是陈衍最为痛苦的时候，飞头降的反噬令他苦不堪言，他的肉体已经衰败到了几近腐烂的程度，而血花却到了最为猖獗的阶段。

“通儿，你来了。”陈衍虽面目狰狞，但也勉强挤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师父。”陈通感觉今天的氛围和往常不太一样。

“坐吧，我有些话要和你讲。”陈衍说话显得十分吃力。

陈通有些拘谨，找了个矮凳子坐在了陈衍的侧边。

“这些日子你学得如何，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陈衍将目光投向了陈通，老实说，他对这个徒弟并不满意。资质天赋都平平无奇，悟性更是下等中的下等，唯一说得过去就是这身胆气。

“我……”陈通低下了头，他也知道在降术上的表现实在令陈衍失望。

“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人生来就有高低，勤能补拙，你也无需太过自责。”陈衍宽慰了几句，转头又说起了自己的打算：“陈通啊，为师惭愧呀。”

“师父何出此言，莫非我哪里做得不好。”

陈通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

“你莫激动，不是你的错，是为师的问题。过几日我就要南下去寻你师伯，没办法再教你了。”陈衍无奈地说道，“为师知道你学艺未成，你且将这寨子的壮士带去参军，就当是为师送你的投名状吧。”

陈通在这一道上实在是天赋太差，陈衍实在是看不到他有任何速成的希望。

“师父，我可以和您一起去，我，我……”

陈通的嘴唇在颤抖，这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陈衍至少可以教他半年的。

“陈通呐，不是我不愿意再教你。东吁军南北两线节节败退，你再不入军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陈衍想说的是，即便是现在入军，陈通也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也正是陈通最为担心的情况，他怎么也没想到，暹罗军在短短时间内会转败为胜。

陈通的手攥成了拳头，久久不愿松手。寨子里这些人说好听点就是民兵，说不好听点就是山匪，带上这些人去投军，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若是这样，自己何苦为陈衍出生入死，又何苦低三下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

陈衍心有不忍，宽慰了几句，让他这些日子不要再降术上浪费功夫，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寨子里的百来壮汉练一练，至少培养一下忠诚度。

但陈通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百来人顶个什么用，现在暹罗哪个寨主没有个百来人。

“罢了，你且回去吧，为师想静一静。”

陈衍知道自己这收的首徒大概率要泯然众人，但这不怨他，他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世界总有万般苦痛，郁郁不得志只不过是其中最平常的一味罢了。

本来打算多教他几日，现在看来多留几日也无济于事，陈衍能做的就是回到寨子中，把权力从同帕拉和阿披实二人手中收回，平稳过渡给陈通。

此时此刻，陈衍归来的消息正通过各个耳目传到了同帕拉和阿披实耳朵中，作为寨子的两个掌权人，对陈衍的归来自然是抗拒中带着害怕。

陈衍的雷霆手段二人是知道的，但这段时间二人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要放手也心不甘情不愿。

正在寨子由婢女轻锤小腿的阿披实一听陈衍归来，立马站了起来，将婢女赶出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形矮小，相貌猥琐的人敲响了阿披实的房门。

房间中二人窃窃私语，直到三更天蜡烛仍是明亮。

寨子下最大的一处农庄中，同帕拉正坐在木桩之上，指挥着众人分食锅中的肉。

今天他又从农庄中提出了二十来人，加上三天前投奔而来的山贼，他现在手下有百来人，是阿披实的两倍。今日刻意宰了一只肥猪和众人分食，这也是他笼络人心的小手段。

然而，今晚这段饭却吃得他忧心忡忡。

明日，这寨子的真正主人就要回来了。同帕拉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一晚，三个人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