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做饭的外婆闻声赶来，盯着谷雨看了一圈，说：“一个人住受苦了不是，瘦了不少，外面那些饭菜哪比得上家里。这次回来在家里多住几天，啊。”

外公也连忙接口：“在家里多住几天，外婆挺想你的。”

谷雨听着眼睛发酸，刚出口的“好”字也带着哭腔，随之眼泪就掉了下来。

外婆见谷雨哭了，自己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外公见状赶紧催促她去做饭。一边说着，一边拉谷雨坐下。

这时候，谷雨才得以仔细看看外公，的确比一年前更苍老了些，皱纹、白发、嗓音……

一切随着年岁而来的印记都在外公身上显现，愈加明晰。

房间里的摆设还和谷雨搬走的那天一样，入门便是客厅，中间是一张木质茶几，四周放着红木的太师椅，茶几上，外公的茶氤氲着热气。

墙角滴水观音的叶子上凝聚的水珠，时不时地落下一滴，能滴进人心里似的，让人没来由得有几分落寞之感。

白粉刷的墙壁因年久的缘故，泛黄剥落，不知怎么的谷雨觉得这墙也比去年旧了许多。

一面墙上挂着海报和照片，一张是***的画像，一张是去年何远带着外公外婆到照相馆照的合照，照片上外公穿着一身黑西装，表情严肃，而坐在身旁的外婆面容和蔼。

优雅而沉静;一张是谷雨站在向日葵中间，双手背在身后，头轻轻歪向一边，米白色的连衣裙和宽边的遮阳帽;一张是谷雨的母亲林榆雁，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母亲是鹅蛋脸，柳叶眉，眼睛细长。

眼角处微微上翘，在眼角不易察觉的地方有一颗痣，颜色不深，很少有人发现;鼻子小巧。

鼻尖翘翘的，看上去多了三分灵气，嘴巴并不十分好看，总让人觉得她想说些什么，因此往往因为这并不十分好看的嘴巴让人多看她几眼，发现她的美来。

一个人的美总是这样，总得依赖些特别的东西，叫人多看几眼，才能认定这个人是好看的，有些人是眼睛，有些人是鼻子，有些人是皮肤，有些人是衣着，而母亲是这只欲说还休的嘴巴。

这面墙上留的一个空位是外公留给谷雨和何远的。

今天天气并不好，太阳始终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发着没有生气的光，这一天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让人心里觉得烦闷。

离开一年，再回到这里，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房子里的摆设，房子里的人，房子里的气息，陌生的是，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谷雨感到几分苍凉。

此时的外公也在打量着谷雨，他不像外婆那样看谷雨是胖了还是瘦了，他心里盘算着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谷雨。

谷雨回过头来，见外公正在看自己，眼神相撞的那一瞬间，外公突然起身给谷雨倒了一杯水。

谷雨有些奇怪，难道离开只一年，就这么生疏了吗?还是说……谷雨想到了何远。

接过外公的水，谷雨心里有些忐忑，等待外公发问。

然而外公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口一口啜着茶水，终于，外公放下了水杯，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外婆过来喊二人吃饭，外公不便说什么，自顾自地到餐厅吃饭。

席间，外婆看到外公凝重的神色，重逢的喜悦慢慢从脸上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和外公一样的凝重。三人沉默地吃完了饭，谷雨觉得十分压抑。

饭后外公没有像从前一样睡觉，而是在一旁听着谷雨和外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概二老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何远的事情了吧，所以，没有提起。

谷雨想。

突然之间，二人都沉默了，怀里的猫在谷雨的肚子上蹭了蹭又睡着了。外公打破令人尴尬的安静：“小雨，你妈妈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