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大暑,日上三竿,一少年这才不紧不慢来到集市。
少年头戴斗笠,一脸英俊清秀的脸庞却有着不符合这张脸的气质,眉毛微低,不喜不悲,若是有人乍一下与他对视,这冰冷的双眸足以让人在这大热天打个冷颤,而少年若是察觉的到,会以非常礼貌的态度道个歉,眼眸眯成月牙,令人沁人心肺,仿佛和刚刚的那个冷脸少年判若两人。
少年身材娇小,身边背着一大箩筐,脚上的泥土还未干涸,而身上又穿着一身长袍显得有些不合身,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出来游玩,衣上刮的残枝落叶,少年都毫不在意,虽说这么一邋遢个人,但是手上和脸上却十分干净,这倒让他显得亲和一点。
身穿官服的一伙人见到少年前来,有些诧异。
“头儿,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才来,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缺的大商贾啊”。
“这满条街都没地方了,这小子不会有人给他留着位置呢吧,那可是不符合咱们规矩啊”。
被他们叫做头的中年男子瞪了一眼说话的两人“一个药贩子现在能卖个什么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是是是.......”。
中年男子尽力将自己的目光变冷,迎上少年“莫雨辰,如果还这般不积极,集市的名册会把你除名”这是苦枫镇镇南司指挥使徐林能想到的最符合限度的话了,自然更恶毒的话也会说,更是张口就来,可这位大人不想伤了少年的自尊,心中对他有着独有的敬畏可又碍着身边的喽啰和少年在小镇的地位,在两种矛盾之下的无奈之举。
莫雨辰像是轻轻点了头,压了压帽檐,在身旁快速走过。随后来到一个卖花簪的老婆婆的摊前
“杜婆婆,今天的集市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位被叫做杜婆婆的人停下手里编花的活,抬眼与少年对视,眼眸尽是慈祥“这是挖到什么好东西了,来的这么晚啊,亏是今年京城那边有了游会,乾城的公子哥们去京城,最好走也最近的路不就是咱们苦枫镇吗,听他们说京城有多好,也希望我们家小娃能有出息,去京城里,哈哈哈哈哈”。
杜婆婆自顾自说着,站起身来,把零零散散摆放着花簪、花饰的小木桌往右面移了移,又把装花的大篮子往自己靠了靠,留出一个空位,这是少年的摊位。
“那些南方士族子弟未曾看过咱们独有的苦枫花,哪懂得他所蕴含的好处?”
莫雨辰解下身后的箩筐,盘坐在地上,拿出一块叠好的摊布,铺在地上,将箩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上面,是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草药。从中挑选一把,用纸包好,递到了杜婆婆面前。
”这是折镜草,有着安神养肝的功效,杜婆婆你拿回去,每日拿出三根,晚上碾碎伴水喝下。“
没等杜婆婆拒绝,远处飞来的石子以极快的速度击穿药包,散落一地。
少年仿佛什么没发生一样,表情平静。
杜婆婆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愣了一下,转头不出意外的看到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正在围着一位少年叫好,为首的少年是当地地主家的二公子赵垚,手握弹弓悄悄藏于身侧,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关注这边之后,更是嘲笑着看着莫雨辰。
少年初到小镇之时,因为流浪至此,底细不清,加上冷漠的面容,使得人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某地流窜至此的杀人犯,可就是有胆大的孩子喜欢挑战,为了凸显自己比其他孩子更有胆识,便偷偷埋伏在树上或者草堆后面,等他经过之时突然扔下石子,便转身就跑,像是后面鬼神索命一般,待到跑出几步后回头望去,少年却也只是和睦的笑着望着他,并未在意,时间久了,孩子们发现这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开始变本加厉,而少年始终默默承受,像是没有感情,可又总带着微笑,这就让赵垚很不爽,他想看到莫雨辰生气的样子。
可偏偏就是有孩子保护着莫雨辰,坚决与地主傻儿子的熊孩子。
“赵毛驴子,爷趴王家寡妇院头的时候叫你你不敢,欺负老实人你倒是耀武扬威,你个王八犊子,找抽!”此话正是杜婆婆的小孙子杜超群口中喊出。
这小孙子本来也是镇上最顽皮的几个孩子之一,骂街打架,逃课爬寡妇屋顶偷看,那就没有他不敢干的。而奶奶为人善良,镇里口碑较好,可对着孙子太过宠溺,着实令人头疼。
一天夜里,受到几个孩子的蛊惑,非要进山里看从乾城来的几位异人捉妖,谁曾想那天晚上几个神棍直接跑了,而那妖怪也是这几个神棍编的,只为骗几个钱还去接着赌,一脸懵懂的孩子却不知道。
相依为命的奶奶与孙子,本就视对方为全部,可就是这任人随意欺负的软柿子,敢在半夜独自入山带回在深山之中迷路的小娃娃,能力本事自然不用说,这胆魄令人敬佩,而小孙子自知这外乡人有着一身本领,甚至自己瞎琢磨着这个外乡人是不是就是私塾先生所说的圣人心境,内心对他敬畏了几分,便从此站到了莫雨辰这边,或是有了榜样,就有了想修行自身的心境,变得不那么撒泼打滚,满嘴污言秽语,但当莫雨辰受到欺负的时候,那也是小孙子重回本性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