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孝蟹从台湾回来的那一晚,方婷在丁孝蟹的怀里睡得特别安稳,曾在脑子里飘来荡去的那些人脸没有出现,那些让她惊魂不定的噩梦也没有出现。
可在随后的日子里,虽然丁孝蟹每晚都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相拥而眠,但方婷脑子里的那些人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她的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些流泪悲伤的人脸,偶尔还会出现一些陌生的房间或大楼的画面,与以往不同的就是那个让她感到恐怖的老男人的脸再没出现过。
她对那些流泪的人脸并不感到恐怖,反倒在心里觉得他们有些熟悉,看到他们流泪,她也会莫名的难过悲伤,甚至还会和他们一起流下眼泪。
那天清晨丁孝蟹看到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方婷脸上带泪,慌忙问道:“婷啊,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方婷蜷缩在丁孝蟹的怀里,将头又向他的怀里拱了拱,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不是噩梦,是看到他们哭我就特别难过。”
“什么人在哭?他们长什么样子?”丁孝蟹追问道,
“我,我说不清,有男有女,好几个人......”方婷努力思索着,但是她描述不清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丁孝蟹不敢再多问,他怕方婷会因此想起更多的过去,于是抱着方婷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哄道:“你那么善良,可能是你以前帮助过的人吧!”
“乖,不要再想他们,过几天他们就不会再出现了。”
说完就捧起方婷的脸,在她额头吻了吻。
方婷将信将疑地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看他,又将头埋在了他怀里,低声道:“那我为什么那么难过?”
丁孝蟹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方婷,大概能猜到方婷说的那些人可能就是死去的方家人。
想到这些,丁孝蟹只能很无奈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将怀里的方婷抱得更紧了一些。
方婷想起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他想阻止却无能为力,他舍不得给她吃药,也无法求助医生,他甚至想过请法师来驱魔除祟,但事到如今也来不及了。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早日离开香港,换个环境,让方婷不要想起过去的自己就好。
但他怀里的方婷却在很努力地想知道那些让她感到熟悉又难过的人脸都是谁。
丁孝蟹在离开香港前去医院看望了一下自己的老爸。
当丁孝蟹走进病房,他老爸丁蟹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树枝上的一对小鸟出神,他走到丁蟹跟前叫了几声“老爸”,丁蟹才回过神,将迟滞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仔。
丁孝蟹这时第一次感到自己顶天立地的英雄老爸真的老了:佝偻的身体,灰败的头发,失神的眼睛,曾经容光焕发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原来老爸也会为心爱的女人伤心。
罗慧玲的死对老爸的打击真的很大,那个每次提起玲姐就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老爸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丁孝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伸手握了握丁蟹的手:“老爸,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丁蟹苦着脸看了看自己的大仔:“还好啊,我觉得没什么不舒服,但是医生和老旺都说我有内伤,他们要我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上次因为睡过头就没有送慧玲最后一程,看来她的头七也不能去拜祭了。”
丁孝蟹忙安慰道:“老旺他们也是为你好,怕你伤心过度出现意外。”
“等你伤完全养好,我就让他们带你去拜祭玲姐。”说着话丁孝蟹就把手上剥好的橙子递给了丁蟹,“老爸,你的心意玲姐都知道。”
“还有啊,我听老益说安保公司的那些小弟都在等你回去教他们学拳呢!”
丁蟹听到这话,眼里似乎又有了光,咧开嘴笑了笑,“我也想早点去教他们!”
丁孝蟹见自己老爸笑了,多少放心了些,也微笑着对他老爸继续说道:
“对了,老爸,公司要拓展海外业务,我需要去加拿大一段时间,过两天就要飞过去。”
“我不在香港,你要多听他们三个的话,注意身体,别让我在那边担心。”
“大概要去多久?”丁蟹一边吃着橙子一边问道。
“可能得一两年吧。”
“那婷婷呢,你们一起过去?”
丁孝蟹没有马上回答,他没想到老爸还记得婷婷这件事。
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橙子,过了一会才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给他老爸一个肯定的回答。
出乎他意料,他老爸对他的回答反应很平静,他只是看着丁孝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好和婷婷过,别像我和慧玲一样。”
说完,他老爸就把目光又投向了窗外的那对小鸟。
丁孝蟹不知道他这个有点癫的老爸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但是这句话让他心中一惊——真的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老爸,在这时候,一句话就说中了他心中的希望和恐惧。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爸,剥橙子的手就有些抖,想想几天后他就要离开香港,离开自己的家人,丁孝蟹的鼻子竟蓦地一酸......
自从丁孝蟹从台湾回来,他就感觉方婷变得更加依赖他,也发现有他在身边,方婷的情绪和精神就会变得稳定一些,因此丁孝蟹每天都是尽量留在别墅陪着方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