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慈一下一下抹着眼,一张小脸显得更花了:“他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多年,若是被识穿……”
邬陵说:“那是他的事,他知道,也愿意。”
英慈心中一疼,用力摇头道:“那更不行了。我不想欠他的情。”
邬陵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也不知道是记录什么用的,封面竟然画满粉红的桃花。
“是不想欠他的情,还是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弃明月坊的程度?你忘了你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了么?”
英慈咬咬牙道:“明月坊有明月坊的命运,我,我娘和大姐、二姐都会倾尽人力,但成事在天。”
邬陵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停下来,盯着她。
“那如果他负了你呢?刚刚你也见到景德镇第一美人尹小姐了。她确实名不虚传,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贤妻。”
英慈的心隐隐作痛。
那种痛不是一下子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快刀斩乱麻,而是缓慢绵长贯彻整个生命的折磨——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能让她联想到尹小姐。
而下一瞬她便会坠入冰窟,目力所及之处全是黑暗,每呼吸一次便犹如钝刀割肉。
直到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我又没要他为我做什么,他哪里谈得上负不负?”
雨逐渐变大,浇在她头上。
虽然已经入夏,但衣裳湿透贴在身上,仍然有股寒湿之气,叫人心烦意乱。
英慈伸手捂着胸口,垂着眸子,一字一句道。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罢了,就像他刚刚留在聚丰楼里买秘籍一样,不管这是不是喜欢,不管往后他会做何选择……”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喜欢。"
聂子元穿着“百花醉”的轻薄衣裙,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脑门上,眼里闪着莹莹的光,不知是水还是泪,快步走到英慈跟前。
他抓起她的手,将一本册子放到她手心,淡淡笑道:“是你的了。”
英慈只觉得手中一沉,看向那册子,见到红通通的“海天瓷”三字,脑子里顿时浮出一句话。
“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寻觅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精力,连影子都没有见到的东西,如今居然乖乖待在手中……
像是做梦。
英慈反反复复摸着封面上的几个字,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瞅了瞅周围没有聚丰楼和聂家的人,她一把抓过聂子元的袖子,挑起眉,小声责备:“你疯了,这么危险……”
聂子元怔了怔,但很快便明白,英慈是知道什么了。
他借势将她拉进怀中,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因为能替她解决心中烦恼,不自觉绽开一个自豪的笑容。
“确实有些危险,所以你可以安慰我么?”
英慈愣愣地抬起头:“嗯?要我怎么做?”
发红的眼眶和鼻头在雨中,仿佛粉粉嫩嫩的花瓣。
只有他知道看着柔嫩的皮肤下,藏着一颗多么坚韧、多么宝贵的心。
值得他一辈子去求索去珍惜。
聂子元的视线从她晶亮的眼滑到唇上。
丰盈润泽,还沾了水滴,仿佛鲜嫩的果实,诱人品尝。
他止不住喉头涌动,忘了自己是只想替娘和阿姐讨回公道的冤魂,变回了聂子元——
一个会心动、会嫉妒、会开心、会难受的凡夫俗子。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随着雨丝消失,只剩下一个他,还有他唯一喜欢的女子。
聂子元低头,朝仰脸望向他的英慈,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