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可精可势利了呢,看谁不顺眼,动不动就不跟人玩了。
英慈只能忍着气,心想,自己穿女装的时候总是笑脸迎人,这会儿换回女装,可以沉着脸。
气质不同,看起来应该会不太一样吧——
应该……
于是尽力把脸拉到最长,为万不得已换上女装做准备。
哪知道聂子元下一刻,就将她拉进街边最贵的霓裳成衣铺,指着柜台上铺着的衣裳道:“看看,你喜欢哪件衣裳?”
英慈从小就习惯捡大姐二姐剩下的,加上常在泥房里劳作,身上经常灰扑扑,只有逢年过节会做两身衣裳。
十七八岁正是爱美的年龄。
她在街上看到同龄姑娘穿红戴绿,或是翻到二姐话本子里画的那些精致女子,也不是不羡慕,只不过低头瞅瞅自己那双格格不入的大脚,就瞬间清醒——
这辈子她注定在泥里打滚呢,与那些金贵细软的玩意无缘。
所以进清风扇子铺和墨宝斋这样的地方,毫不动心,但被聂子元拉进成衣铺子,不知怎么,就被激发出女子的爱美天性。
那些被精心裁剪,并配以珍珠、黄金、珠片、流苏等饰品的丝绸、缎子、细棉……流光溢彩,仿佛承载着她梦都不敢梦的旖旎梦境。
一排排长衫短褂,就和作坊的瓷器一样,视面料、工艺、款式不同,价格各异。
她忍不住睁大眼睛往细里看,目光不自觉挪到铺子里最新最贵的衣裳上。
那是件湖绿丝绸长裙,裙摆用金银丝线勾成了两朵牡丹,花蕊上缀的淡黄色珍珠,与她第一次见到聂子元,用棍子揍他那件,倒是有几分相像。
英慈用手指轻轻触碰裙面,感觉冰凉丝滑,仿佛沾到春寒未褪的湖水。
正适合现下越来越暖的天气。
不过,她没银子。
想着自己做的精品瓷器,也不能留在手头,人活着就得节省,学那卖油娘子水梳头,她眼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你别闹。”英慈径自转身出门。
聂子元拽住她的手,将那件湖绿色裙子拿起,放到她手中,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试试。”
店家是名富态的中年妇人,头上插了朵比脑袋还大丝绒牡丹,她认得聂子元,闻言厚实的双层下巴差点掉地上。
“聂公子,这是女人的裙子……”
聂子元甩开折扇,快速抖着,露出一个十足的纨绔笑容:“让你给她就给她,哪里来那么多废话。难道还怕我买不起?”
店家摊开发面馒头似的手,卑微地小声说道:“聂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霓裳铺子已经不是聂家所有,被‘百花醉’姑娘给盘下来了,你买东西是要付账的。”
聂子元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算了……随她去吧。”
“聂子元你没银子,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英慈明明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空。
为什么男扮女装的“百花醉”,比她这个女扮男装的“杜焕义”强那么多?
人家开当铺、开药铺,和聂家打上了,还小胜几次。
她呢?
几两银子都没搞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聂子元却以为英慈对他使了激将法,又捞起另外几件价格不菲的裙子,一起塞进她怀里。
“我就让你瞅瞅,我是真胖子,还是假胖子。这些都统统拿去。”
接着转向店家:“全部记在我账上,等书院下次放假,我就跟你家姑娘结算。”
见英慈要将衣裳放回原处,他又匆忙朝店家眨了眨眼。
“杜焕义,你不知道这家铺子的东西不能随便碰么,碰了就要买。”
那店家立即会意,点头如捣蒜。
“客人可别为难我们,我们铺子里用的都是上好丝线,手指碰过,就会留下刮痕,再也不能卖给其他客人。”
聂子元接话道:“我家没有什么女眷,你不拿去穿了,我就点火烧了。”
英慈:“!”
这败家爷们,怎么不把自己烧了给她助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