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红泪?”
“不错,”红泪得意笑道,“只要你能将我从你心上人的身体里逼出来,我就会随你去救越虹。”
万业眉头深锁,他知道,含枝的神魂已经极为脆弱,倘若将已经牢牢吸附于含枝心脏的魔珠强行从含枝体内逼出来,魔珠的力量与他的邪气在含枝体内相撞,含枝的神魂极可能因经受不住妖气翻腾而碎裂。
但倘若直接用法力粉碎含枝体内的魔珠,含枝能得救,越虹就将香消玉殒。
这时,万业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束红光自掌心飞出,落于含枝胸口。
含枝微微张嘴,黑色的邪雾源源不断地从她唇间飘出,消散于空阔的塔顶。
“万业,你疯了吗!”红泪大惊道,“你居然想用自己的法力,以毒攻毒,将妖气从我体内逼出来!”
万业知道,魔珠净化后,变回灵珠,自然不会再吸取含枝的神魂,而且,他净化灵珠有功,灵珠至善,极可能为报恩,答应他的请求。
“呵呵,万业,你真以为你自己法力无边吗?对于你来说,要想毁灭我,很容易,但要想使我从至恶变回至善,以众神至纯的神力都做不到,你以为,凭你身上那点肮脏的邪气,能净化得了我!万业,你这样强行净化我,法力一旦用尽,你就会变成普通小妖,失去万魔之首的地位,到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万业的法力在迅速地流失,不出片刻的工夫,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已然隐隐疼痛。
“为了两个女人,用自己的力量做赌注,万业,你真的愿意吗?我想,以你的智慧,应该不会不知道失去法力、失去尊位的后果吧?凡间有句话,叫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在魔界,就更是如此,你失去尊位后,那些曾经被你踩在脚底下、对你心怀嫉恨的妖魔,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万业冷哼了一声。
“我万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他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却更是加快了运力的速度,道,“等你被净化后……就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了……”
过了许久,薄淮感觉到,塔顶的动静几乎已经消失,可万业却迟迟没有下来,他心中焦急万分,赶紧顺着台阶登上塔顶。
薄淮看见万业躺在塔顶中央,一动不动,心下暗道:糟了!
就在他要冲上前的时候,突然间,万业身旁,竟现出一个白衫红裙的少女。
那少女的姿色虽不算出众,但她气度灵秀,宛若芝兰,粉唇间似笑非笑,凤眼里若明若暗,有一分独特魅力,令人难以捉摸。
少女雪袖一挥,万业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却发觉,胸口的疼痛已然消失,他一运气,更是吃惊,自己的法力竟然分毫未减!
“方才……都是你的幻术?”
少女浅笑,答道:“不然呢?”
“我与化凌都是天池水所化,气息相近,我稍加伪装,你就轻易地中了我的幻术,想不到啊,身为万魔之首的万业,还是个情种。”
“万业,既然你良心未泯,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就答应你的请求,救越虹一命。”
说罢,少女幻化为一颗血色灵珠,飞入万业手中。
……
两道黑烟自宫廷高塔之下,向紫竹林海飞去,途中恰巧掠过市集庙会,那里,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街边,爆竹鸣响,焰光四射,那万点火花之中,舞龙的队伍金光灿灿,犹如遨游于霞光云海之中,翻江倒海,活灵活现。
“万兄,咱们去凡间庙会看看,如何?”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逛庙会?”
薄淮恳求:“就一炷香的工夫,如何?”
万业摇摇头,无奈笑道:“你啊……”
市集中,二人化身成年轻贵族的模样,一路逛来,薄淮一路说着:“这凡间的小玩意儿还真是精致,看上去,可不比你魔宫的那些宝贝差!”
万业见他方才还拿着一支玫瑰花钗,现下又拿起一只羊脂玉镯,不禁戏谑道:“你这家伙,怎么尽是看些女人用的东西?”
薄淮脸色一僵,道:“我……我买给别人的……倒是你,我看你的准魔妃打扮得那么朴素,你也不送人家点什么?”
万业眼前,不由地浮现出含枝白衣白裙,不施粉黛的模样,自初遇起,她就是如此,虽无一丝华丽装饰,却能美得动人心魄,令他难以忘怀。
这样一位绝代佳人若能戴上他赠予的首饰,那想必……
很快,万业也陷入了反复拣择的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相中了一支白玉镂金簪,簪头白玉雕琢成海棠花样,栩栩如生,流光溢彩,与含枝兼得仙艳的容貌极为相配。
卖主收下万业递来的金子,笑道:“公子好眼光,这支簪子名叫和合白玉镂金簪,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公子可是要将它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啊?”
而此时,不远处一个摊位边,正立着一位蒙面白衣的女子。
摊位上的男子身着青袍,头戴面具,正高呼着:“手相算命!莲灯祈福!都来看一看嘞!”
一个贵族公子走上前,从怀中掏出金元宝,朝箩筐中一投,说:“替我看看手相。”
蒙面男子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接过公子的手,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施主不仅出身显赫,更有万夫之勇,高世之智,以施主的命,哪怕运势稍差,也能成就一番霸业,只可惜啊,施主,你的运,实在太差啦,我替人看了那么多年的手相,也没见过像施主这样……被神明厌弃的人啊!”
贵族公子收回手,唇边竟然噙了一丝笑,起身道:“小时候我娘就跟我提起过,我出生时,算卦的人说,我这个人命不好,不得苍天护佑,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一个人的命为何要由天来主宰?”
“含枝,你说呢?”
蒙面女子大惊,只见贵族公子望定了自己,顷刻间,化作万业的模样。
此时,万业一身深蓝色缎面长袍,腰间绑着祥云纹皮带,镶玉鎏金冠束起一头乌发,庙会灯火辉煌,映得他英姿飒爽,倜傥风流。
青袍男子起身揭去面具,冷冷说道:“别来无恙啊,万业。”
“天界雷神的大弟子向廷,竟在此处替人算命取乐,我真替你师父感到惭愧。”
含枝愕然道:“你竟是……向廷……”
直到这时,含枝才回想起来,他的声音,与元宵节那夜在鹤城市集中提醒自己的声音,分明出自同一个人,而当时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雷霆神玉是向廷的法器,因此,在鹤城王宫中从万业手中救下自己的,正是眼前的这个人,向廷!
万业一把抓住含枝的手腕,说道:“我们走。”
“含枝!他曾经可是想要杀你的呀!”向廷拦在含枝身前,凝视着她的双眼,义正辞严。
说罢,向廷以内力向万业狠狠讽刺道:一团妖魔恶念生出的邪气,竟妄想得到天界第一美人的青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含枝,随我回天界吧,天界那么多医术高明的神仙,你身上的伤一定能治好的。”
“向廷,谢谢你。”含枝感受着他恳切的目光,感激动容,可双眼却望向了前方牢牢抓住自己不放的万业,那个高大挺拔的侧影。
春风拂掠,他额前的几缕游丝微微飘浮,不知怎地,含枝心中竟回想起,枯魂水牢里,背后的他,在水下轻轻握住自己的双手,那时,自己悄悄回头,却发现,原来,他也在偷偷地回望着自己,水下,发丝飘扬间,深邃的双眼,英俊的侧容,与此时的万业,忽然间,深深地重合在一起。
终于,她唇瓣间溢出一句:“对不起,我是他的魔妃。”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光华,冲上黑夜长空,骤然间,炸开一朵绚烂的烟火。
万业心头一震,一丝浅笑不自觉地溢出唇畔,手掌顺势滑下含枝腕间,握住她纤白的手。
含枝的肩膀轻轻擦过向廷胸口,脚下,随着万业的步伐,消失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