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
长河入海口。
一座巍巍壮观的城池上空,矗立着这座天下的最高学宫。
稷下学宫。
曾经。
有个生性不羁的少年郎,在这座学宫的藏书阁中,捧书夜读时见了明月,随口道出一句“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有个命运多舛的年轻人,在这座学宫的贤人庭院中,酩酊大醉后躲过夫子,笑问苍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有个常常忧虑天下苍生的老先生,在这座学宫的讲堂中,也曾兴致所至与学子们笑谈起“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学宫中有太多这样那样的名胜古迹,所以总会让大祭酒陈阳绶为难。
今日去某个和尚顿悟的菩提树下清心读书?
还是去结海楼上煮茶赏景?
抑或是老夫子逝者如斯夫的时候,拍遍栏杆的高台上?
好像都不如昨夜又东风的小楼。
老祭酒为难地揪须沉吟,像是没看见等他而来的那袭雪白长袍,慢慢悠悠低头沉吟,与之擦肩而过。
然后那人一抬手,顿时把老祭酒吓得一个激灵,用尽了老命,一溜烟跑没了影。
离歌神色清冷,一手随意按下。
彩云上的稷下学宫瞬间下沉数丈,清风激荡学宫下这片彩云。
看架势她不抬手,这座硕大的学宫就能一头从天上掉进那条逝者如斯夫的长河中。
“咳咳……”稷下学宫的老祭酒使劲咳嗽两声,见白袍女子不搭理他,犹豫了几息时间,磨磨蹭蹭扯着儒袖又走了回去。
“壮哉!”
“气吞山河万里,当是人间豪杰!”
“哎呦喂,这不是离姑娘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破书斋里来?”
老祭酒搓了搓手掌,象征性走了几步,然后就停下脚步一动不动,见到自己都回来了,这个岁末山教主还不松手,那可叫一个心急如焚,“圣主大人,要不咱就去您最爱的天一阁里坐坐?子衿姑娘对你可是朝思暮想的,今儿都瘦了好些斤呢,清瘦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陡然间,稷下学宫又下沉了十数丈,彩云间隐有分裂的趋势。
被这动静吓得跌坐在地上,老祭酒瞧见学宫里无数个大君子小夫子御风而起,四处查看学宫异常情况,心忧得不行,总算是走到了离歌身旁,撇了撇嘴道:
“这次来又想借走什么东西?”
离歌看了他一眼,松开手,轻轻挥袖扫走天上十几个想要开口喝问的儒家学子,将其打落入地上奔腾入海的长河,“道宗的玉虚琉璃灯在何处?”
老祭酒瞪大老花眼睛,大声喊道:
“啥子?玉虚琉璃灯?”
“道门的圣物,你不去三清福地找,来我这学宫作甚?”
离歌嗓音没什么情绪道:
“道宗名存实亡,三年前那场天劫就数你儒家捞走的好处最多,再问一遍玉虚琉璃灯所在何处,别逼我亲自去找。”
老祭酒一挥袖,满腔正气迸发,“我堂堂稷下学宫大祭酒,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历代先贤圣人求得的仙兵至宝,你一句想借走就能借走,当我学宫十三位圣人都是摆设不成?”
离歌微微皱眉,看着老家伙没说话。
后者错开目光,与之并肩而立,眺望起彩云间的宫阙:
“东风残照,汉家宫阙,离姑娘脾气不要这么大嘛,人生数万天,何须计较这一时利弊呢。”
“听说你前一阵子,从凉国劫走了他们的小皇帝?听我这过来人一句劝,莫要动气运这东西,哪怕凑齐了三教圣物又能如何,人生而自有命数,放宽心,哪天和那小子一起来一趟,我作为长辈,给你把把关。”
离歌没说话。
但是稷下学宫猛然下坠百丈,学宫下方的彩云正在飞快剥离四散去。
仙人断长生。
“停停停,快停下!”老祭酒这下真是急眼了,无数先贤圣人耗尽心中浩然气才汇聚起来的云朵,今个都要毁去大半,语气急切道,“道宗的东西鬼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我稷下学宫没有!”
离歌转头看来。
老祭酒就差当着儒家历代先贤圣人的面立下毒誓了,“真没在我这,姑娘要是不信,那杀了我也没办法啊。”
离歌转身就走。
老祭酒拾起地上几片彩云,揉成一团,朝着那袭白袍喊道:
“离姑娘,凉国那小子很不对劲啊,他身上不止藏着老皇帝的好东西,还有这个!”
离歌停下脚步,顺着老夫子的手指向上看去。
天空,万里无云。
想了想,离歌一步来到老祭酒身旁,轻声问道:
“你们儒家是如何控制天地气运流转的?”
老祭酒没了先前的荒唐行径,颠了颠手中的云朵,起身笑道:
“太虚何所有,气运怎安排?”
“你看这朵云彩,本可以分出无数道,为何却合在了一起?天象璇玑,自成一方,本来无一物,姑娘何来的控制流转一说?”
他伸出一手,正欲好好说一说这天地气运,却见离歌脸色突然看向他身后。
感受到了某种不对劲,老祭酒轻轻咦了一声,半转过身体,神色一点点僵硬起来。
天下九洲,有浩浩荡荡的九道气运冲天而起,如声势惊人在天御龙疯狂涌向岁末山之巅。
……
大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