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有个设想:他的这种情况,说是特殊体质其实不太准确。
更不如说,是受到过度冲击而留下的后遗症,毕竟在发生那场灾难之前,他每天的情绪起伏都如同坐天空船一样颠簸晃荡,也没有出现类似情况。
那场大火,摧毁了太多东西,也掩埋了太多东西。
但伊凡没有考虑得那么长远,他手上那张贴着照片的白纸,已被用力抓出了杂乱的折皱,他的目的此刻只有一个。
他想尝试一下,杀了那晚出现过的,所有仇人,看看能否彻底根治他的“病痛”。
即使没办法根治,至少只要能不让他做关于那晚的噩梦,哪怕只是为了改善他的睡眠状况,他也必须去。
“伊凡!”
自己的名字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彻。
伊凡的瞳孔又重新恢复了焦距,他看着林可近在咫尺的俏脸,不解地问道:“干嘛?”
“没事,我从来没有见到你这种状态,以为你受打击太大,生病了。”
林可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晃悠着手上的纸,问道:“这个,你怎么选?”
“我要去复仇。”伊凡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算只是为了给我的父母在天之灵一个慰藉都好,我也要去!”
伊凡说的正气凛然,为父母复仇的决心冲了林可一脸。
林可没有想到伊凡居然在一件事上这般决绝,她担忧地问道:“你打的过他们吗?”
“其他事情我不知道,但里奥牧师起码是有一句话没骗我们的,我们很强,非常强。”
伊凡反问林可,道:“你知道我在一年前的【外出活动】中,体验了怎样的职业吗?”
“冒险者。”
没等林可开口,伊凡便已说出谜底。
“每天的工作只是狩猎魔物,保护村庄,和我在同一个队伍里的人是这样评价我的。”
伊凡“咳”一声,清清嗓子,模仿道:“那孩子,是个【怪物】。”
林可看着自得的伊凡,打击道:“别人说不定只是说你情商低得和怪物一样,你还沾沾自喜呢。”
“那么,你们都做出自己的选择了吗?”
妮可丹修女抬头确认现在的时间,开口问道。
“选择复仇的人,站在我的左手边,选择原谅的人,站在我的右手边。”
“那我先来吧。”
坐在餐桌最前面的一个男孩自告奋勇,他是孤儿院里入院时年龄最大的孩子,前几天刚过完二十一岁的生日。
他以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曾经,也一度陷入了绝望与憎恨的地狱。”
“我无时无刻不在仇视着那些沾满了我家人鲜血的人渣。”
“但是,这样太累了,每天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消极状态,是不正常的,它们严重地损耗了我精神,让我没办法在其他事情上投入更多的精力。”
“幸运的是,妮可丹修女和里奥牧师收留了我,他们教会我怎么去爱这个世界与提升自己,当我做到这件事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内心的憎恨开始消解,我自身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再者,我的仇人里,也有人如今成为了别人的家人,在我看来,复仇是愚蠢者的游戏。”
“十年过去了,我也应该学会放下与原谅。”
他发表完自己的观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修女的右手边。
这番发言光明磊落,将修女对他的救赎与自我解脱表现得淋漓尽致,妮可丹的眼神都带着欣慰与欢喜,她朝着这名大男孩微微点头。
有了修女的肯定,剩下的人以为这也许就是修女设置出这个选择的目的,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原谅。
很快,只剩下林可和伊凡两个人了。
林可依然在思考,她的肩膀却被身后的伊凡冷不丁地拍了一下。
“干嘛?”
伊凡凑近林可的后脑勺,低声说道:“这和你今早说的漂亮话没有区别。”
“你就想说这个?”
“还有,”伊凡起身,越过林可和里奥,站到修女空无一人的左手侧。
“我觉得,复仇,这才是我应该投入所有精力去完成的事情。”
伊凡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