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顽强地拔高着,疯狂地升腾着。
伊凡的眼眸深处,映照着这随风舞动的橘黄色火焰,这使他回想起了,冬日里,他们一家人一起围坐在火炉边取暖时的景象。
那时,他的眼中,同样映照着这样的火焰。
不过,此刻,火焰从取暖的工具,变成了杀人的猛兽。
伊凡呆坐在烧得黑炭似的木板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岌岌可危,快要倒塌的木屋,和两具扒在门上,扭在一起,烧得焦黑的尸体。
那是他的父母。
他们没能逃出来,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们已经变得只能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滚。
伊凡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最后会手搭着手,头抵着头地抱在一起,他猜测,也许这能让他们在被烧死之前能舒服一点。
“啧。”
伊凡吃痛地甩手,一点火星子弹到他的手背上,痛觉也强行地将他原本神游的灵魂拉回了身体之中。
该逃了。
他认为,他的父母最后拼死将他推出了屋门,是希望他能活下来的。
可此刻,他从小生活的村庄,已经成为了火海,对一个八岁的孩童来说,仅仅是辨别方向,就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无处可逃。
伊凡低头啜泣,他的内心满是惶恐,烧死的结局已成了注定,也许会很痛,会比他的父母所经受的更痛,毕竟他连一个可以拥抱的人都没有。
念头刚出,一根漆黑枯瘦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伊凡茫然抬头,发现他那已经血肉模糊,初现碳化的父母将他围住,两颗发黑的头骨各自靠在了伊凡的左右耳。
“咯咯,不要害怕孩子,我们现在就拥抱你。”
“啊!”
伊凡从床上弹起,双手拍在耳朵上,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眼前那燃烧的火焰,可怖的骷髅,倒塌的房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墙壁,靠墙的书桌,和上面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各类图书。
伊凡侧过头,透过水蓝色的玻璃窗,看见了仍悬挂在高空的纯白月牙,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又是这个梦。”
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是梦,但也是他所经历过的现实,距那惨绝人寰的村庄屠杀,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时间,足够让普通人忘记许多事情了,但是也许是与伊凡的体质有关,他能把引起他的情绪强烈波动的事情带入梦中,并且牢牢记住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他已经被迫看了十年,父母在他眼前被活活烧死的场景。
这样的梦不受他的掌控,会选取哪一段记忆,什么时候会做,会怎样结尾,都是随机的,例如这场梦,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父母以被烧成骷髅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他只能尝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其出现过大的波动,避免让这种特殊的“梦”过多的出现。
“今天是我值日来着。”
虽然从天色来判断,他起得太早了,但伊凡也没有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他慢吞吞地穿好宽松华丽的晨祷服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走廊一片黑暗,看来其他人并没有被他的叫喊声吵醒。
虽说没有光源,伸手不见五指,但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伊凡,摸黑走路不成问题。
他凭着感觉,快步通过走廊,然后触碰着楼梯边的扶手,下楼,从住宿区向一楼的祷告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