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樯回来了，周云已经能听见那辆奥迪A6在楼下刹车发出的动静。

接近10点，这个时间对于还在上学的初中生来说其实已经不算早了。只是考虑到明天是周六日的关系，林启源也懒得多想。他只是又确定了一件事——正常情况下，镜界内的时间流逝和现实完全同步。

电脑进浴室前刚刚打开，此刻右下角深蓝色边框内的白色时间停留在2004年4月28日21点55分，周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睡觉未免太早，上辈子初中毕业后他就几乎没有12点前入睡的经历，何况明天还是周末。游戏也已经玩腻了，电影就更不用说，除了在20年后依然被奉为经典，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的几部影片之外，其余全是些不入流的工业垃圾。

也许可以用眼镜打发下时间？周云心想，反正他已经接受了这项命运之外的馈赠。

人总是这样，当确认一件事物对自己无害，且能帮助自己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带来更多便利之后，就会不自觉地对其产生依赖，否则为什么智能手机成了后来人们生活重要的必需品？

是去夏威夷晒晒太阳，在日照中沉沉睡去，还是去拉斯维加斯找点刺激，如果它真能百分百将思维具象化，也许自己可以体验下VR版的实景原神？

周云满脑子胡思乱想，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放下眼镜站起身，掀开窗帘向楼下望去。

因为苏晓樯并没有从车上下来，而时间已经过去了5分钟之久。

就是个残疾人这么会儿功夫也该从车座上挪下来了，何况苏晓樯又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除非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周云披上外套就往下走，这个季节滨海城市的夜风还是很有穿透力的。

走出门口果然冷风大作，人都跟着清醒了几分，更能清晰感受到风中掺杂某些发酸的味道，像是放久了的柠檬汁。

司机老宋见他出来，赶忙从驾驶座上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们四个人喝了不少。”老宋苦哈哈地来到他跟前，“其他两位都已经送回去了，小姐和这位柳小姐抱得实在太紧，我又不敢上手把她们分开，叫也叫不醒。”

余光瞥到后座车门边缘粘着的一串粉白色呕吐物，周云这才明白先前那股酸味究竟从何而来，眉头下意识皱紧。

“四个人都是女生？”

可真是胆大包天，这年代搁有些治安差的地方，女生晚上甚至都不敢独自出门，结果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玩的倒是够野，竟然跑酒吧里喝成这样，放后世妥妥给人捡尸。酒吧老板也是畜生，只要给钱才不管你成没成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店里面放！

老宋点了点头，见周云脸色不对赶忙说道：“放心，我一直跟着，没出意外。”

“一直跟着让她们喝成这样？”

“实在劝不住啊......”

周云无语了，他跟老宋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有老婆有孩子，家庭幸福美满，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

苏熊正是看重了这点才会放心让他来给女儿开车，虽说现在看来未免老实的有些过分。不过想来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酒吧那种场所里滴酒不沾，坐蜡般老老实实待上三四个小时，现在又没有手机能打发时间，想想也真是苦了他了。

皮鞋表面有擦拭后残留的白色痕迹，裤脚也有些湿漉漉的，估计是扶人上车的时候差点被吐了一身.......可问题之前你都能把人扶上车了，现在干嘛不直接把人送到楼上去啊？

周云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老宋那发白的脸色，寒风中隐隐发抖的单薄身躯后，到嘴的责问都被他咽了回去，转而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安慰地拍了拍对方肩膀。

“辛苦了，回去好好洗洗，记得把车也收拾一下。”

这钱不是苏熊给的，要是零花钱后面怎么都得再加个0，这是下午辛苦两个小时挣来的演出费，他跟楚子航人人有份，才刚焐热就被送出去了.......也没什么可心疼的，他现在背靠苏家委实不怎么缺钱......只是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呢？

周云说不上来，扪心自问，就当是曾作为处在社会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普通人之间，同病相怜的慰藉。

“少爷，这个......”

“给你就收着，明天洗车用的。”周云不再跟他多说，快步向车子走去，后车窗开着，这么烈的风一会儿别再给两个姑娘吹感冒了。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