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家也搬进了水泥房,不是家里经济条件允许了。而是对河的居民几乎都搬过来了,去借钱也得搬啊,不然就显得太落伍了。其实她还挺喜欢她们家那个老房子的,堂屋很大,可以用两个椅子框着,在里面跳皮筋。厨房外面还有个用竹子编的晒楼,秋天收下木薯后,阿妈会带着她坐着小板凳,边聊天边刮着木薯皮。她回忆起以前总觉得在老房子的那段时光要过得慢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给人一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农村的房子都是自建房,经济条件好的人家可以把工程都包出去,自己不用费什么事。像她家这种经济条件不好的就只能是自己能干的都自己干,这样能省下一大笔人工成本。她常常觉得阿妈是一个人撑起了她们整个家,别人家里都是阿爸是顶梁柱,而在她们家脏活累活、大事小情几乎都是阿妈在操心。去河边运沙子、和水泥、挑砖上楼……大多都是阿妈在干,阿爸也不是不干,只是他总是没干一会儿就要抽支烟歇歇。也不知道他这一手摸鱼的本领是跟谁学的,如火纯青。
没多久她们的新家就建好了,一共有四层,最下面那层是养家禽的,围了猪圈和鸡圈。上面这层是个大仓库,那几年六安每家每户都种有成片的柑橘,家中的房屋构造总会留出一层用来专门囤放用保鲜袋包好的柑橘。再上面两层都是住人的,阿爸阿妈的房间在三楼,她住四楼。房子的门口一侧就是大马路,另一侧则是靠着一片天然的竹林,竹林往下就是河边了。环境还是蛮好的,就是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蚊虫有点多,初夏的时候还要定时在屋子周边撒上雄黄,不然就会有一种叫“竹叶青”的蛇出没。竹叶也需要每天清扫,一天不扫就会积上一层厚厚的叶子,显得屋子很久没人住一样。
也是在这一年,陈慧敏和老矮他们一块儿被转到了镇上的小学上学,平时都住校,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父母也多给了他们一些零花钱和生活费,家里不宽裕,她的生活费跟他们比起来总是不多。不过也无所谓,她又不喜欢吃零食,一个学期下来她甚至还能攒下来点。
她们也都被按分数分配到了不同的班级,她在一班,老矮在七班,其他人也都各自一个班,联系就渐渐少了。老矮倒是经常会到她们班给她送些零食。她不大吃,让他不必送了。他却像是没听见,照常送。
陈慧敏趁课间下楼跑操的时候提着他送的两袋零食叫住了老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人话?都叫你不要给我送了,有钱也不用这样糟践吧?我帮你入少先队,你送我上了一年学,这事儿就了了明白吗?你不欠我什么。”
陈慧敏说完不等他反应,把零售往他怀里一扔便跟上大部队下楼跑操去了。
可到了下午,那两袋零食又原封不动的回到她的桌洞里。不同的是老矮这次还带了两套练习册,他吊儿郎当的倚在她书桌旁,漫不经心的说:“没有你给我补习,我回回是班里倒数,回去又被我爸打了。你帮我把解题思路写在上面,我隔一天来取一次,这是学费。”
说完他也不等她拒绝便自顾自的走了。
大概是怕她再拒绝,之后除了每周回家,其他时候竟然在学校都碰不到老矮。
这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她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只是经常一摸桌洞就是一口袋零食,零食下面压着他的练习册。她会在他标注不会的地方写上解题思路,有时会用铅笔在封皮的背面再给他出两道题,然后把练习册放在课桌的角上。
他偶尔会在答完题后写上一两句交流的话,有时是问她觉得哪个糖最好吃;有时是告诉她周末他回城里爸妈家,不回村里了;还有的时候是跟她分享一些村里其他几个小伙伴的近况。
后来他练习册背面的封皮俨然成了他们交流的留言板,用铅笔写了擦、擦了写,直到被蹂躏得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