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驹看着儿子的样子,内心叹息了一声,又耐心解释道:“你今天人在朝堂,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别人呢?他们不在朝堂,只能通过传言来了解这件事。传言会怎么说?”千里驹问道。
“传言会说,肥仁又提拔了一个手下?”千里彪小心翼翼地问。
“传言会说,梁渠又提拔了一个新人。”千里驹无奈地回答,转念一想,又继续解释说,“朝堂之外的人,不可能了解那么详细的。这种事情,传到最后,不过就剩下一句话而已。离黑臀那次,传到最后只会剩下一句‘肥仁又压制了梁渠一次’。今天的事,传到最后只会剩下一句‘梁渠又提拔了一个新人。’这下你懂了吗?”
“孩儿明白了,这样一来,梁渠在人们心中,便有了位置。虽然梁渠在朝堂上还是没有权力,但在舆论中,终于有点戏份了。”千里彪回答道,“只是,这样一来,梁渠的土地不是丢了更多吗?”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还算有救。我问你,就算梁渠今天依然反对肥仁,他能保住土地吗?”千里驹问道。
“不能,梁渠哪能斗得过肥仁。”千里彪回答。
“那就是了,既然手里的土地肯定保不住了,当然是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更好。”千里驹回答。
“没想到这个梁渠还挺聪明的,我们以前低估了他。”千里彪说道。
“哼,梁渠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哪有这份聪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千里驹说道。
“有人指点?会是谁?梁渠找到外援了吗?”千里彪问道。
“恐怕不是外援。肥仁早把宫中侍卫换成了他自己的人,梁渠是没办法跟外界接触的。出主意的,多半是梁渠身边那个老仆人。”千里驹说道。
“那个老家伙?他一个下人,怎么会有这份见识?”千里彪说道。
“看来这个人不简单。你安排人手,查一查那个老仆人到底什么来历。”千里驹说道。
“孩儿一会儿就安排下去。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按兵不动吗?”千里彪问道。
“我们也要做做准备了。之前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千里驹问。
“找到了。”千里彪回答。
“很好,明天带他来见我。”千里驹说道。
“孩儿知道了。”千里彪回答。
有嬴孝公元年五月十四日。
有嬴国大夫蹇季府邸。
“父亲,国君今天的举动,孩儿有些不明白。这不是损己利敌吗?多给了肥仁土地,却又揶揄了肥仁一顿,肥仁不但不会感激,反而更恨他。米撒出去了,又把鸡赶跑了。岂不是赔大了。”蹇季的儿子蹇丁说道。
“这不是做给肥仁看的,是做给我们看的。国君即使把所有土地都给了肥仁,肥仁也不会放过他。国君是在给我们出题呢!”蹇季回答。
“给我们出题?”蹇丁有些不太明白。
“不错,整个有嬴国,只有三股势力能够决定朝政。国君是一股,肥家是一股,千里家是一股。千里家在立新国君的斗争中失败,正在蛰伏。如今只剩下两股,一是国君,一是肥仁。但有嬴国不仅仅只有国君和肥仁,还有其他众多大夫。对其他大夫来说。大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国君主政,一是让肥家主政。国君今天在朝堂上的举动,其实是给大家出了一道选择题。”蹇季说道。
“是让大家思考,让肥家主政对大家更有利,还是让国君主政对大家更有利?”蹇丁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蹇季说道。
“那当然是国君主政更受大家欢迎。国君无依无靠,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人,肥家势力庞大,肥仁本身骄横跋扈。一切让肥仁说了算,大家都倒霉。再说,国君是主,肥仁是臣。跟着肥仁,总逃不脱背主求荣的指责,道义上也不好看。”蹇丁说道。
“嗯,正是如此。”蹇季对儿子的回答很满意。
“父亲,那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行动了?您之前一直说要观察国君是否有能力担当大任,现在看来,这个国君是有能力的。我们要帮他扳倒肥仁吗?”蹇丁问道。
“还没到时候。”蹇季回答。
“孩儿有些不懂。”蹇丁说道。
“国君这次,用的是阳谋,这不是国君这个年纪的人能想出来的,背后多半有人指点。单纯依靠这件事,还判断不出国君到底能力如何。”蹇季回答。
“父亲是说国君身边的老仆人?”蹇丁问道。
“多半便是此人。老夫倒没看出,他是个高手。”蹇季回答。
“既然有高人指点,我们不正好趁势帮忙吗?”蹇丁问道。
“是个高手不假,但并不是绝顶高手。他虽然用的是阳谋,但也并非不可以破。而且,这个老仆人,很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还要等等看。”蹇季答道。
“父亲觉得肥仁能够破得了国君的阳谋?”蹇丁问。
“肥仁虽然跋扈,却并不笨。他应该是有能力想到破法的,不过我料他不会那么做。肥仁这个人,太自大了。”蹇季回答。
“既然肥仁破不了,那我们岂不是正好行动?”蹇丁问。
“这中间还会有变数,那时候我们才能决定到底该怎么做。毕竟,肥仁势力更大。虽然很多人都想帮国君扳倒肥仁,但大家心思不齐。一旦撕破脸,胜算还不好说。所以,其实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看准了再出手。不过,我们也确实应该早做准备了。”蹇季回答道。
有嬴孝公元年六月初一。
有嬴国国府内宫。
“先生,虽然这几次,旨意都是按照寡人的意思颁布的,但一直是那肥仁得利。寡人心里总是不踏实。”梁渠说道。
“主公忧虑得是,老仆觉得,经过这几次与肥仁的周旋,主公已经大致明白阳谋的打法了。我们也该进行下一步了。”糊师傅说道。
“请先生教我。”梁渠说道。
“主公,老仆最近得知,内宫侍卫首领,母亲病重。老仆手里恰好有一个方子,正好对症。”糊师傅说道。
“先生是说那个叫毕曲的侍卫头领?”梁渠问道。
“正是。”糊师傅回答。
“先生,寡人应该怎么做?”梁渠问道。
“主公,真诚就好。”糊师傅回答。
“寡人明白了。”梁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