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影食过晚膳,便被安排入住了西苑的一间厢房,小慧饶是告知镇南侯石烁公务缠身,今晚更是在南苑宴请来客,他们这类籍籍后生自要排在后头。
反正这也正遂了她的本意,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好生探寻一番。她收起侯府全貌图,吹灭灯火,解下外衫,里面便是一身夜行黑衣。
南苑花厅灯火通明,笑声朗朗,于幽静黑夜里格外鲜明。寒影伏身于旁屋的一条青瓦屋脊之上,隐约眺望得敞开大门的花厅中七八人围坐一张圆桌,推杯换盏,把酒言谈不亦畅快。
她贴着夜色瞬步穿行,身轻如燕,如一片飞羽悄无声息落在檐下,刚蹑一脚未得占地,一道凛冽之气打破了她紧绷的心弦。
她轻巧一避,只见眼前一支红檀木筷竟然被打入墙壁三分,她暗叫不妙,即刻飞身而遁,来人即穷追,一前一后,两人于一处屋脊之上缠斗不休。
月轮皎珀,冷冷清辉映出那人坚玉面容,眉目孤深,身后惊鹊栖起,寒影瞠目结舌,怎会在此时此地遇上此人,真个棘手无语。
她幸而蒙面,可杜银月却几度差点扯到她的遮面,她不欲恋战,遂飞退数步。
对面银白灰衣,一手负背冷然持定,“你不是我的对手,说吧,来此作甚!”
“路过而已。”寒影佯笑,暗忖能够脱身的空隙,一手挠了挠头,只连连摆手,“您误会了,我真的只是路过迷路了。”
背后指尖亮出一尾银光,倏的将那枚回旋镖甩出。自被他挥袖撂开,瞬间浓烟缭绕,他飞身跃起,对面影迹无踪,眯眼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他负手临落院中,身后一个黑影飞身跨来,于他身侧抱拳而禀,“大人…”
月下,菀彼柳斯,鸣蜩嘒嘒,银灰身影立于紫藤花架之下,隙风扫来花影零乱,一片淡紫花萼抚过指尖,薄唇微启,“原是她。”
寒影借了那苑中曲池假山迂回入西苑借由半掩的后窗翻进了屋内。
靠在窗旁,当真有些气喘不急,不由拍着胸口,只叹,“好险。”
侯府出现了黑衣人,自是加强防备,只是恰逢后日石烁五十寿宴,府中宾客盈门,不论三教九流亦或士族高朋,但寿宴在即,也无法一一盘查。
这也是寒影得到的情报,她必须在这两日之内拿到赤玉玦。可是眼下她都未能接近南苑,或许手里的这个小木匣子便是契机。
早晨,传来叩门之声,小慧推门而入,手里漆盘之上盛着一件淡青深衣,微声问候,“公子住的可否习惯?见公子没有行李,我便自作主张替公子拿了件衣服更换。”
“不用,不用,我们江湖旅人不讲究什么穿着的。”寒影压声摆手。
小慧却掩面一笑,盯着她的腰间,“你的衣服都破了,这样去见我们侯爷,岂不有伤大雅。”
寒影亦低头一瞧,果然这件外衣勾自腰间斜下入摆勾破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小慧移步说来,“我早就发现了,是昨天与歹人打斗时留下。不若你换下,我替你缝补。”
“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姐姐。”寒影尴尬一笑。
“小事一件,没有什么麻烦的,公子不若换下,我拿回去处理。”
“那么我去里间换。”寒影拿了盘子里的那件衣服,往内间里去。
身后小慧亦娇俏一笑。
片刻,寒影亦跟着小慧,前去见北苑见石小郡主,一路上小慧更是忍不住回头多次面露娇羞的看她。
曲径迂回,柳暗花明她们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入了北苑,只见花楹迷蝶楼台水榭,一方中庭,剑影如虹,石小郡主执剑落定,石烁亦坐亭中悠然笑之,“清儿的剑术真是越来越妙了。”
“爹爹,总是敷衍清儿。”石雪清撇嘴嘟声,石烁充满宠溺,“这里最漂亮的是我的清儿,这里既漂亮武功又好的还属我的清儿。”
“爹爹。”石雪清撒娇,瞄了眼对座男子,脸色不由一红,“爹爹,你这样说,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
“我就夜郎自大怎么了,夸自家姑娘怎么了。谁让他们没有清儿这么好的女儿呢。”
石雪清沾沾笑起,但见小慧带着寒影候在亭外,便转口,“爹爹,我跟你说起的那个人来了,你可要好好赏赐一番人家,昨日女儿多亏他相救。”
亭中目光全然落向寒影,寒影自是持定自若,哪怕在杜银月冷然的目光对视中,她只客气颔首的经过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