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春花街是男人们的天堂,此刻弯月正挂在西天,整条街的青楼的门前的灯笼都挂了起来,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形成了一道色彩的长河。春花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每个人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申请,仿佛那场奇怪的凶杀案从来没有发生过。该逛的窑子继续逛,该搂的姑娘继续搂,该吃的酒席继续吃,该鸳鸯被里缠绵的继续缠绵。就算是天塌下来,该过的日子照旧得过。
今晚,春花楼里分外热闹,因为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你就是沈小石?”此刻沈小石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只空酒杯。如果能坐着绝不会站着,能够躺着绝不会坐着,这就是沈小石。如果可以,他甚至连眉毛都不想动一下。酒杯早已经空了。沈小石好酒贪杯,但如果需要自己动手来倒的话,他倒宁愿不喝酒。所以坐在床边的欧阳情在往他的酒杯里倒酒。春花楼里的春花酿不但是春花街最出名的美酒,也是扬州城里的佳酿,许多初次来到扬州的人都想着到春花楼里来品尝一番这闻名遐迩的美酒佳酿。扬州城里最有名的美酒是古月轩的女儿红,得意楼的竹叶青,之后便是春花楼的春花酿。即便是喝遍了天下美酒的沈小石,也被春花酿的香气所吸引,已经不知不觉喝了四五杯。酒杯在沈小石的嘴边叼着,春花酿顺着酒杯内沿直接流进了嘴里。欧阳情看着沈小石,不禁花颜绽放,甚至拿着酒壶的手都颤抖起来,将酒撒到了沈小石的身上。
“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沈小石?”沈小石将酒杯擎在手中,接着欧阳情从酒壶中倾倒出来的春花酿。
“人们都说沈小石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没想到竟然长得像个姑娘。”欧阳情依旧笑的花枝招展。欧阳情长得很美,眉毛很细,如同古人说得柳叶弯眉,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好像深山里的泉眼长在她的脸上,鼻梁高高的,很坚挺,瓜子脸,皮肤很白,手若柔夷,一颦一笑都带着别致的风情。
“我也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欧阳情,春花楼的红牌,竟然是得意楼的绿玉姑娘。”沈小石叹息道。他有时候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太奇妙,如同梦境一般,令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他走进春花楼第一眼见到欧阳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春花楼,得意楼,又有什么区别呢?”欧阳情叹息着,如同秋风在吹落已经枯败的树叶,轻轻地落在地上,腐烂成泥。
“钱老爷子不是最喜欢你吗,你怎么还会在这里?”沈小石不解的问道。
“对他来说,钱比女人更加重要,不是吗?”欧阳情从床边起身,来到桌前,拿起一个倒扣着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春花酿,一饮而尽。“这酒跟女人一样,只有在喝的时候才是香的,其余的时候不是用来卖的,就是用来藏的。对于钱太多来说,卖总归比藏着要好的多。”
“你难道没有想过离开?”沈小石问道。
“就算离开,又能去哪里呢?天下再大,也不过是大一点的窑子罢了。”欧阳情又重新来到床前坐下,盯着沈小石看。沈小石虽然长得秀气的像个姑娘,但是却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长得好看。眼睛不算很大,却很有神,就好像夜间挂在天上的星辰,深邃悠远。鼻峰似山,双眉如黛。耳朵很大,却不招风。身材修长,呈现出健硕的体格,却又十分内敛,一点也不像身怀绝世武功的人。江湖上都传说沈小石一指断魂,但当看到沈小石的那一刻,欧阳情对印象里的沈小石的模样便顷刻间倒塌了,受着江湖上绝大多数女子暗恋着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使得她有一种梦碎的感觉,却又不是失望。沈小石有着一种天生的魅力,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与他靠近,欧阳情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深刻的感受到了这种魅力。她低眉含笑,也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天下之大,总归会有一方可以安住的土地。”沈小石叹息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看到欧阳情的那一刻,或者说是在知道欧阳情是绿玉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失去了思考和整理语言的能力。他与钱太多相识很多年了,每当他以为了解他足够多的时候,钱太多就会给他一次沉重的打击。经历了许多年,他自以为知道的够多了,但今天却让他又一次察觉到,他对钱太多依旧一无所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猜不透,所以才更可怕。他很欣喜自己与他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他不想有这样的敌人,在钱太多的身上,沈小石感受到的是毒蛇般的危险。
欧阳情坐到床沿上,将手放在了沈小石的肩膀上,呵气如兰。沈小石感受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覆上了一条围巾。欧阳情思绪复杂,面色潮红,嘴里轻吐着酒气。她看着沈小石说道:“你觉得我美吗?”
“很美。”沈小石说道。欧阳情的确很美。沈小石喜欢实话实说。尤其是在面对一个美女的时候。
“那我跟胡蕊谁更美一些呢?”欧阳情轻摇着沈小石的肩膀问道。
“各有千秋。”沈小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