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本营计算开始出错，如果说进到不长腿大蜘蛛肚囊里还算靠谱，突露出“脑壳”这个词，会要了异灵之蛇的命。它本意是进去到脑壳后，攫住里面的大神经，一番：“关机”，“卸货”，……，顺理成章，可来不及了，满载的车厢得立即让位，霸王矩阵遥控它徐徐启动，开往列车编组站。

左路异蛇流着口水，末明其妙被再次封进黑匣子，一没找到一两货，二没摸到一根神经线，就到了未知的下一站。

大本营心里发毛，“从哪个闸门出去的？”

“不知道。”

大本营秒算出：大事不好。马上拍脑指令，“趴下别动。”它照以前“要么夺路快跑，要么就地别动”的算路，此次选择“就地卧倒”。这回恰恰是错的，藻族趴下不动弹，可霸王牵着黑匣子在动，时间在动，运动打败了静止。

大本营已经失去对左路异灵之蛇走势的控制。右路异灵之蛇滋润地冲淋杀毒雨之后，醉熏熏也进了另一个残留回收站，在这里，它们见到一节货车厢正从远端一处闸门开进来，那是节空车厢。

眼见这么巨大一只“没长腿的蜘蛛”开进来，它们稀里糊涂地选择了“夺路快跑”，瞄准那道洞开的闸门，全部冲了出去，歪打正着，出得门去，外面是一部升降梯。

“嗡嗡嗡。”

“上面有声音。”

右路灵蛇顺着响动走，钻进了电梯移门，條地一下，一个顿挫，全体上行。大本营一个楞神之间，或许是天神的意志，或许是魔鬼的诅咒，当这条异灵之蛇再次涌出打开的移门时，它们看到了从没见过的新世界，一片宽阔的机场呈现，眼前只见涂装黑色钨金的太空梭密密匝匝，翅膀挨着翅地，整齐地排列在三条跑道旁。

车上海下一线惊呼！

大本营算力被右路灵蛇地理大发现拉住，它也搞不清突兀而来的是哪路大神：看到啦，比喷火蜘蛛大多啦。

“三角形状。”右路灵蛇仔细描述。

“额头上长着凸出的眼睛。”其实，那是水滴驾驶舱，天眼才是太空梭的眼睛，凹陷在削尖的机头两侧，不容易被发现。

大本营从各个角度揣度大得多的怪物：百米长，与左路灵蛇找到的大圆桶一样长，会不会喷火？

全体藻族异灵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机器人，到处都是两脚机器人，八条腿的，四条腿的，最多居然是两条腿的，还有大圆桶模样没有腿的，有的贴地滑行，有的直上直下，这回又多了一种，三条腿的，长了一对翅膀。

右路灵蛇报告，“周围两条腿的机器人不止一个。”

“有一个家伙在移动。”

“跟上去。”大本营下令。

五千万亿黑藻一线收拢，滑步，从地缝里溜了过去，顺着移动中机器人的脚肯、小腿、大腿往上爬，两步三步，复制了一个月前勇闯零号闸门的一万亿藻族基本操作，刹时间，这个倒霉蛋全身挂满了黑藻，它们象“疯狂跳蚤”，往宿主的鳞片钻去，找到接口，直入骨髓。

机器人浑然不知异灵伏体，自己扛着一条灵蛇，不仅成了魔鬼的宿主，还将为它提供免费旅行服务。

花开两枝，左路异灵之蛇一头撞入未知秘境，抱着密闭的集装箱，砸不开也钻不进，神魂颠倒之间，霸王牵着车厢在编组站取到号，立即被依次推进升降梯，从垂直竖里给拎到了大冰壳上，头尾栓上光缆，挂在另一节车厢后面。十节一组，时间一到，星际货车立马吭哧吭哧向木星进发。

太空极寒，车厢里温度陡降，五千万亿黑藻精兵冻得哆哆嗦嗦，想打开美味宝盒已然不可能了，当下保命都不容易。这条灵蛇抱成一团，到天亮也想不明白，它最多也就活过天亮了。

够到木星引力，星际货车将按程序，卸下集装箱，扭头就往回跑。它隔两天花十个小时跑一趟六十万公里往返长途，鞍马劳顿实在是情非得已，驮着的可不是美味，是“残渣包袱”，密封棒里都是能量耗尽后析出的重粒子残留，万一漏了，妖孽弥散，日月无光。

十年前，海盗船上校混得最惨的一段时间，在极限列车上打零工，开过星际货车，一次，末节车厢诡异脱钩，砸在大冰壳上，让墨菲带环境部大队人马整整拾掇了一年。那是海盗船喝凉水都塞牙日子，他现在想想都后怕：整趟货车砸下去，当不成顶级试飞员不说，恐怕自己的灵魂说不定早成了在太阳系暗界游荡的孤魂野鬼，在地狱永不超生。幸亏黑珍珠用爱情救了他的命。噢，爱神多么伟大！”

今昔不同往日，霸王矩阵横空出世，星际货车改成无人驾驶。海盗船失手搞砸了一节车厢之后，斑纹女士对人力操控飞船，提心吊胆，她改用机器人开飞船与其说是对矩阵的依赖，倒不如说她企望抹去如临深渊的梦魇。

霸王矩阵一使劲，星际货车象飞天蜈蚣昂首腾飞，今天鬼使神差将一条异灵之蛇拖到半空。五千万亿藻族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大本营”焦急起来，“你们离开越来越远。”

“我们搞不清为什么会飘起来。”

大本营在两路灵蛇记忆里翻腾到了些许乘电梯的感受，判断，“你们全体失重啦。”

闷在货车黑匣子里的灵蛇牵手，开始与大本营共算“生死”。

大本营来回核对：方向不妙，再爬升十万公里，将失联，……。

各种结果都不妙，大本营最后一搏，“你们只有一条路，找到黑箱大脑壳，掐住它的大神经，关机！”

异灵之蛇呼啦散开，摸黑四下循找“嗡嗡”声，“脑壳，这个大家伙的脑壳在哪里呢？”

星际货车头尾同形，为的是躲开木星引力魔爪，掉头就跑，中间八节车厢与头尾隔绝，灵蛇搭顺风车的一节恰好在中间第五节，“嗡嗡”作响的车头距离这儿有半里路远，哪里够得到？！

霸王操纵星际货车从没失过手，牢牢钳制货车两头加载的超级大脑，让“飞天蜈蚣”一够到木星的引力切线，立马扔掉十节车厢，收缩凝胶钢缆，拽着一溜空车框架干净利落就往回跑。

异灵之蛇再也回不了家了。

十节车厢象快递给木星的包裹，被一件接一件扔了出去。下面，木星巨神的饕餮大口大得无边无际，苍白的暗褐的环流如互相咬合的巨齿，百米车厢宛如芥草，被兜兜转的大嘴巴吸住，飘向注定的宿命。

霸王派出的使者不远万里，为宙斯之星送上了日供祭品，木星日夜纠缠着与太阳的宿怨，对极限到车上捎来的诚意毫无察觉，在它，压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左路五千万亿黑藻全部殉葬，到最后也没能再看一眼木卫二洁白的大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