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树木的间隙,一架架重机枪向人群喷吐着火舌。
一颗颗子弹撕破空气,拖出尖锐的啸鸣。
仿佛魔鬼般的枭叫,与人们的哭喊咒骂,与附近河流的水声,与林间肆掠的风声汇在一起,汇成震耳欲聋的噪鸣。
人们相互拉着手臂,搀扶着,在机枪面前如麦浪般倒下。
画面在木语眼中定格,人们脸上的表情清晰映现他眼帘。
有绝望的崩溃,有愤怒的呼喊,有麻木的灰败,还有幼稚的懵懂……
种种强烈的意念情绪自他们身上涌现。
一个问题在脑海涌现,如同打鼓般敲打着木语的内心。
他们,在想什么?
诅咒王国和国王,要它们毁灭么?
这想法自然是有的……可是大概他们也明白,这不是他们咒骂就能做到的事……
木语的视线与一道目光对上。
目光的主人,那女人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霎时,木语脑中仿佛有电流窜过,再无疑惑。
泪腺失控,眼泪顺着他脸颊流淌而下。
他们并非想反抗,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然而,这为人最起码的权利,都要被专制的王权无情的剥夺。
你想要什么?
一个念头忽地涌出,伴着心跳回荡在木语的脑海,让他无心再想其他。
他的五感消失,身边陷于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站在原地,怔怔失神。
我想要什么?
继承家族的使命?背负起边境之地和边境之民的未来?
当初的惨剧已经过去快六十年,六十年一直相对平和的生活,已经让许多人忘记了历史的残酷。
边境之民早已不是当初被逼得只能团结起来反抗的样子。
现在的边境之民,什么想法都有。
有的对大执政恨之入骨,有的对大执政不屑一顾,有的对大执政崇拜得五体投地,只恨不得以身相许。
有的沉溺于历史中不可自拔,有的奔波于现实无暇他顾,有的期望于未来全力以赴——
有的忧心忡忡,担心历史重演,未雨绸缪。
有的则只想弄钱,厌弃边境之民当初立下的底线,就快要沦为彻头彻尾的犯罪团伙。
在这样的情况下,非说自己代表着边民,要为他们找到一个人人都能活下去的未来,多少有些一厢情愿。
而且,这责任根本就是老头子强加给我的,根本不是我意愿。
要在执政议会的控制下守护边境之地,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找到未来,这怎么可能?
边境之民还能有什么未来?
颓丧的想法在脑海涌现,木语的情绪变得消沉下去。
可是,那些人被处决的历史残影闪现脑海,那强烈求生的意念让他心头悸动。
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都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让想要活下去的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这是我真心想做的事。
我愿为此倾尽一生,无怨无悔。
木语拳头猛地握紧,被封闭的五感瞬间恢复,环境中的声光味等感觉,重又通过他的神经传导脑部。
一道冷冷淡淡的女声从溶洞上方的虚空传来。
“我已履行我的承诺。”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引导仪式,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唯有真心,方能获得认可。”
“他们认可我了吗?”
木语半是忐忑的问,意念放出,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霎时,不用对方说明,木语便已知道了答案。
历史刻印发散的精神能量无处不在,他放出的意识徜徉于其中,就像鱼在水中游动。
他的感知范围不断扩大,历史刻印散发的精神能量,就像是变成了他意识的延伸,将周围环境无数信息感知传递过来。
上方十多米的森林,昨天与执政军追兵发生冲突的地方,执政议会的军警拉起许多警戒线,将现场封锁。
一辆辆战车在林间驶过,警车的警笛此起彼伏。
断折的粗壮树干之前,一名官僚模样的肥胖中年面对着一群记者和摄影师,口水飞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犯罪团伙,甚至携带了与在役火炮威力一样的重型武器。”
“我十分肯定,这就是南部地区的阴谋。”
“是他们在背后为这群亡命之徒提供支持,企图扰乱我们边境的安宁。”
“据情报,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大都是低贱的边民,他们撒谎,他们偷窃,他们欺骗,他们无恶不作……”
木语眉头皱起,想给他一个教训,意识却在地底附近的溶洞中感应到数十名执政军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