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忽然之间轻松了。
这说明这个做法有成功的可能。
同时,记忆如果被剥离,还保存在同一个身体里面,那就还有恢复的机会,而不会被彻底遗忘。
如果还在现实之中,或许塞尔还会准备更多的试验,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再动手,将比莉从远处呼唤回来。
但是现在,他已经进入了黑渊之中,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他张开了嘴。
他发出了连自己的耳朵都无法听到的声音,那些声音随着他混合着白雾和亡者的力量,朝着远方飘散出去,一瞬间,周围的灵魂都开始共鸣。
塞尔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就像是一场最恐怖的天灾,也不会传递到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总有些地方风调雨顺,总有些位置不受影响。
但是,当这么多灵魂开始呼唤起那个名字,就像是在草堆理点燃了火星,用燎原的姿态扩散出去。
塞尔听到了无数的呼唤。
塞尔觉得自己好像建立了无数的通道,有了无数的信徒。
他的精神差点在一瞬间被冲垮,比他已有的信徒多了许多倍的呼唤,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塞尔试图从中找到比莉,却发现浩如烟海的呼唤之中,很难听到来自比莉的那一句。
他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天忽然黑了。
现实里的天黑了,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没有出现在半空中,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黑色。
异镜的天空也黑了。从有记载到现在,异镜一直都亮着,或许有昏暗的时间,却最多像是乌云密布,从来没有过黑夜。但是现在,异镜第一次进入了夜。
塞尔城邦,周围的白色雾气突然沸腾了起来,让飘浮在异镜上空的城池不断颤抖。
塞尔城邦没有蜡烛,没有用来照明的石头灯,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都是超凡者,能够通过将白雾做成眼镜或者直接植入眼球的方式,让自己在黑夜里看清。
塞尔居民们离开了他们破烂的家,走到塞尔城堡的前方,默默的看着属于城主的空间。
他们看到属于塞尔的那个房间内,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朝着下方摆了摆手。
哪怕城邦依旧在剧烈抖动,哪怕作为白雾教派的成员,他们感受到白雾正在沸腾,此时,这些人却像是同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忧虑,纷纷回家,将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懒得讨论。
只要城主大人在那里,他们就觉得安心。
现实里的天黑了,突如其来的黑夜让很多人觉得恐惧,却又毫无解决办法,只能呆在家里锁好门,或者来到教堂,一遍又一遍的向神灵祈祷。
但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大主教,也没有收到来自神灵的回应。
事实上,他们的神灵自顾不暇。
作为看守异镜裂缝的人,他们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有些人轻松有些人困难,却都慢慢的想着办法,即使前方是无法挽回的地狱,也是一步步的走进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末日仿佛就在眼前。
异镜变得黑暗,他们能够看见;白雾的沸腾,他们也能够感受到。
但是他们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应对,甚至没有能够祈祷的对象。
仅有的几位从神除外。
恒星女神第一个低下了头:“尊敬的神灵……”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神灵叫什么名字,现在是黑夜,她也无法看到那沉睡在远处,可望而不可即的身躯,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和以往的一次又一次祈祷一样,她没有获得回应。
就在全世界都觉得恐惧的时候,异镜深处的那一尊庞然大物动了动。
他发出了一声不满轻叹,就像是黑暗的天空影响了他的睡眠。
于是,异镜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重新照亮了整个世界,沸腾起来的白雾渐渐平息下去,一切的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情况,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场。
现实之中,遮蔽了整片天空的东西忽然消失,太阳重现照耀了大地,一时之间许多人的眼镜都难以睁开。
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伤,习惯于在白天睡觉的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一场不能称之为“危机”的危机,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事情的始作俑者塞尔,此时依旧闭着眼,在无数的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塞尔刚觉得这好像超过了自己能承受的力度,怀疑自己要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同时接收到太多的准信徒的消息,暴毙而亡的神灵时,他忽然清醒了过来,那些呼唤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塞尔不知道那些多余的声音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他的整个脑海好像也随之被清空了,只剩下了一个熟悉的脆弱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轻轻的呼唤着:“哥哥。”
“位置”也是这条纽带能够传递的天然信息之一。塞尔顺着那个声音,在这片难以分清上下左右的空间里不断前行。
周围的景色依旧混沌而单调,像是滴入了红色墨水的水缸,但当塞尔有了目标,这些都不会再成为他的阻碍。
他朝着前方奋力的游了出去,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