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宫殿内没有一个宫人,内殿拥挤的摆放着些火盆,偶尔传来粗重断续的喘息声。这个王朝的帝王已经油尽灯枯。
桑延站在床边。黑色的斗篷掩盖住高挑的身形,她摘下面罩。算是送这个王者最后一程。
“陛下,可有遗诏?”少女的声音沙哑难辨,好在回光返照的皇帝尚且记得她的声音。
听到这句问话,床上的中年人陡然升起一股精力,枯瘦的右手竟然从被子中伸出。颤巍巍伸向她。
桑延跪在床前,握住对方的手。
“大,大魏和太子,我就交,交给你了……”
“吱呀。”
温怀钦在重重搜查下终于进来。
顾不得穿着繁重的太子服饰,他直接奔向躺在床上的人。却在看到一个黑色背影后放缓脚步,犹豫是现在直接喊护驾还是应该先退出去偷偷喊人过来包围。
桑延听身后人愣在原地,有些疑惑,陛下可没那么多时间拖拉。走上前,在温怀钦惊恐的眼神里把人递到皇帝病床前。
“陛下,太子来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看到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孩子一脸无措得看着自己。
“别,别怕。”
皇帝想抬起手摸摸幼子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只能轻微操纵食指后放弃。只好抓紧时间交代后事。
“这,是父皇给你找的老师。”
温怀钦转头只能看到一片黑袍,迟疑得喊了声,“老师。”
桑延点点头,走向前。微微俯身,就着太子殿下瘫软的姿势伸出双手。
“殿下放松。”
温怀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看一双手按到自己头顶。从头顶往下,一点点、边边角角尤其是面部仔细摸索。随后在他怪异的目光中,到脖子、喉结、肩膀……
这一套流程结束,桑延对着皇帝行礼。“我会护着他。”
皇帝瘦的凹陷下去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好,咳咳……好。”
皇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只有粘稠含糊的喘气声。他的身体已经穷途之末。刚刚强撑着说完那段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温怀钦伏在床沿泣不成声,余光看到那位“老师”走到屏风后面,在昏暗的室内对方行礼转身时袖口有寒光闪过。
后面发生了什么桑延不清楚。但大概还是能猜到的。
此刻她在暗道里,脱掉宽大黑袍露出闪着银光的铠甲。从腰间摘下水囊,液体淋在丢弃的袍子上,吹燃火折子的被扔在最上方。不一会便烧成灰烬。
*
桑延再次出现,便是禁军冲城之时。她坐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上的血汇成小股往下流,长枪挥舞间护卫着七王爷一步步逼近帝王寝宫。
“逆贼伏诛!”一道怒喝迎面而来。
温衡刚刚一剑斩杀一人,此刻剑还未到身前。桑延冲阵在前,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是叛军的人马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想分开二人,桑延一人一马被重重围住。眼看温衡要被箭矢射中,桑延急的紧勒缰绳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抬起要挣脱控制。在马身完全立起之后,桑延伏在马背的身形被完全遮挡。
趁着叛军怔愣之时,桑延飞身而上,在马背借力直奔被困的七王爷而去。
为了轻身飞跃,桑延连自保的长枪都没拿。赤手空拳,能替温衡档下一箭的只有桑延自己。
“桑延!!”
温衡目眦欲裂,眼睁睁桑延中箭之后不可控制得大口吐血。
桑延落在温衡马上,那一箭是冲着温衡心口去的,只是桑延从上方下来所以射中她的腹部。
温衡稳住心神,一手把自己心腹揽住以防他坠马,一手挥剑继续厮杀。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
很快,援兵到了。战局扭转,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七王爷喊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勤王而是,“去喊太医!”
*
桑延醒来是在偏殿,立马有太医去回禀了。她刚想起来,就被白胡子太医院首呵斥了。
“伤的那么重,不要命了?”
“不过是箭伤,又是腹部。没几天就好。”
白胡子瞪她一眼,“那箭头都冒着蓝光了,这等剧毒!”他拿过托盘,取出的断箭正放在上面。箭矢确实带着幽蓝色。
“这跟直接喝鹤顶红没什么区别。”
鹤顶红是毒药之首,至今无解。桑延还有心思说笑,“那您医术不错,鹤顶红都能救回来。”
白胡子冷哼一声,没再应话。
除去盔甲的桑延十分瘦弱,细长长一条人躺在床中间,面色惨白。孙御医刚开始搭上脉的时候几乎都放弃了。实在是被七王爷那句“治不好陪葬”硬逼着开始取箭头。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弱,心性倒是异于常人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