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开着警车走了后,杜宏磊也上了方同杰的车,车开出一段从后车镜看过去,人群仍然没有散去,便问了一句:“现在你们小区的人,知道方文文走失的事情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我昨天从学校回来后,都是给亲戚朋友打电话,也没有向邻里打听。”方同杰对邻居的围观也显得很无奈。
车刚开了没有多久,方同杰的电话响起来。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接了电话:“王总,我现在不在工地上,我家里有点事情,这两天请假了,您那边有什么事您说。好的,好的,我马上来安排。”挂了电话,又在等红灯时,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安排了工地上的材料进出的问题。之后,又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工程中对接的一些事情,杜宏磊在旁边听了都觉得方同杰的工作杂事很多,很多事情都要他去对接安排,即使家里出了事情请了假,工作仍然丢不下来。
等方同杰打完了电话,杜宏磊有意无意的和他聊起了他的工作情况,这也是他自己的一种工作习惯。
方同杰目前是在本市的万盛工程公司做工程经理,常年在工地上工作,现在负责在城南新开发的“新城国际”项目工程施工。前段时间项目赶进度,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还要住在工地上。他的现任妻子周晓娟则是在另一家开发公司做规划报建,两个人的工作倒是很对口。
杜宏磊刚想问问关于宋芳的情况,方同杰把车停到了一个破旧的老小区门口,老机械厂宿舍已经到了。杜宏磊把想问的问题又咽了回去,随着方同杰下了车,向着这个宿舍社区的里面走去。
机械厂宿舍是一个很老的厂区建筑,每幢楼都只有三层,排布的很密集。红砖外墙斑斑驳驳的说明至少有三、四十年历史了,但是墙体看上去很牢固,并没有出现开裂或者脱落。中间道路是用水泥铺设的,除了几个花池中种着针松之外,基本没有什么绿化。绕到第三排的时候,方同杰在一幢建筑楼梯口停了下来。
他指了指楼上:“方文文外婆就住在这栋的二楼。”
说完带着杜宏磊向上走去,很快就上了二楼。和现在的商品房不同,这种老的宿舍楼每层都有一个长长的过道,宽度大约也就1米5的样子,连通着每家每户。
方同杰向右手边走到了一个门牌写着213的房间门口停下来,顿了一顿,伸手去敲门,敲了有七八下门才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一看到方同杰,眼神里马上露出凶光:“方同杰,你们把文文搞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要是你把文文搞丢了,我要你的命!”说完伸手揪住方同杰的衣领。
这时,这个男人看到方同杰身后的警察,揪住方同杰衣领的手不禁松了下来,但眼神中的怒气仍然没有消去。
方同杰稍稍拉了一下衣服,手摸了一下脖子。侧开身对着杜宏磊说:“杜警官,这是文文的舅舅,宋强。”
转头对着宋强说:“这位警官是过来帮忙找文文的,文文找不到我比谁都着急,我昨天来妈这里看文文不在,赶紧就报了警。”
宋强哼了一声,听他这么说更加生气:“你的意思,文文在我妈这里不见的?”说完就又要准备上前撕扯方同杰。
杜宏磊走上前去一挥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警察的威严让这两个男人都没敢动。杜宏磊看了一眼宋强,35岁左右的年纪,中等的个头,大概有1米75,头发留得很短。扁扁的嘴唇倒是和方文文倒是有像,一双不大的眼晴正恶狠狠的看着方同杰。
杜宏磊把他们俩晾在外面正要往里走,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家手摇脚颤的走了过来,眼晴红肿,急切的问道:“文文找到了吗?文文找到了吗?”
看到众人摇摇头,老人的眼神瞬间失望到了谷底。杜宏磊上前安慰道:“您是方文文的外婆吧?您不要着急,我们警察已经开始帮忙寻找了,现在正在了解线索,线索了解清楚就能更快的找到方文文了。”
外婆听了杜宏磊的话,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忙把他们往里面请。看到方同杰时眼神里有一些埋怨,但是没有说什么。
杜宏磊在屋子里简单看了一下:这是一间二室一厅的房间,房屋比较老旧,内墙的墙皮有些已经脱落了,家具也都是很老的木制家具。客厅很小,连沙发也放不下,只放了三把椅子和一个餐桌,侧墙是一个电视柜,上面是一台老式的熊猫彩电。
杜宏磊看了一圈向外婆问道:“方文文每次的来的时候,住在哪里?”
“和我住一间屋,她来的时候一般只住个两三天,都是和我睡。”方文文的外婆黯然指向一个朝北的房间。
外婆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老式木板床和一组衣柜,床上用品也都很旧了,铺得很整齐,大一小两个枕头放在床头,靠窗边上有一张小书桌,看来是方文文每次过来写作业的地方。另一个房间里却很杂乱,男性的衣服、裤子胡乱放在床上,房间里还有浓重的烟味。
“这个房间是谁的?”杜宏磊问道。
宋强忙回答说:“这是我的房间。”
宋强这么大年龄还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这在现代社会倒是很少见。要么是宋强是为了照顾老人家没有搬走;要么是宋强并没有其他房产,只能和老母亲挤在老房子里。
杜宏磊很快从外婆那里了解到了相关情况。外婆最后一次见到方文文已经是22天前了,是在3月的第二个周末,周五方文文来到外婆家,住了两天。周一早晨吃完早饭从外婆这里直接去了学校,也没有发现方文文有什么异样。在外婆家也就是陪外婆婆说说话,看看电视和写作业,除了陪外婆出去买菜,都没有出门,在这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方文文了。
上周五外婆没有想到方文文会来,她以为她会和去年一样在清明节前一天来,然后和她一起给宋芳和自己过世多年的老伴扫墓。直到今天中午方同杰忽然来到家里,着急的问起方文文是否在这里,才知道孩子不见了。
“方文文在这之前,有没有说过自己在家里或者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杜宏磊觉得如果方文文和自己父亲交流的少,也许有些事情会和自己外婆或舅舅沟通。
外婆坐在椅子上,恍然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文文这孩子命苦,七八岁时就没了妈妈,在自己家里反倒没有在我这里轻松。”她看了一眼方同杰继续说道:“她和我说她一定会努力学习考取大学,找到好工作,这样自己就可以独立了。她在学校里也不怎么和其他同学玩,有时候周末来我这里,我让她去找同学们去玩玩,她也不去。”
宋强一点也不在乎方同杰是否在旁边,说道:“文文这个爸爸对我们家文文不管不问,文文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需要父母的关注。他倒好,自从我姐不在了,他很快就找了新老婆生了宝贝儿子,对女儿就没有那么上心了,还说是文文的监护人,我看他这个监护人还不如我妈。”
杜宏磊没有理会宋强的怨言,继续向外婆问道:“那么近期您这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这一问,外婆和宋强想了一会,都只是摇摇头。
方同杰忽然说:“文文周五和我说,马上是清明节了,要和她外婆一起给她妈妈扫墓。”
外婆听到这里,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激起来,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当初瞎了眼要把我家宋芳嫁给你!芳芳过得好好的,突然就出车祸不在了。现在连文文也不见了,老天要是收我就早点把我收走,把我家的文文还给我!”
宋强赶紧蹲下半抱住母亲,不停的安慰。同时,用眼晴狠狠的瞪着方同杰,吓得方同杰连连后退。杜宏磊知道这时候什么情况也了解下不去了,向宋强示意了一下,就带着方同杰走出了房间,两人就站在二楼的过道上。
方同杰有点狼狈,不住的叹气。杜宏磊打破了沉默:“方文文每年都要和外婆去给她妈妈扫墓吗?”
“嗯,是的。这几年清明节被国家规定为节假日了,基本上都是清明节当天去。前两年我记得文文都是提前一天来她外婆家,第二天去扫墓。但上周五下午我见到她时,她和我说今年初三清明节要补课可能就不放假了,所以想乘着周末有空提前去。”方同杰慢慢的回复道。
“那你每年都没有去吗?“,杜宏磊刚问出口就有点后悔,这属于家务事,现在方同杰也从新结了婚、有了小孩。不去给前妻扫墓,并不能在道德上要求什么。
果然,方同杰沉默了好一会,回答道:“宋芳刚刚去世那几年,我是陪着孩子去的。但后来我又结婚了,有了第二个孩子,去的就少了。不是我对宋芳没有感情,也不是我薄情寡意,只是日子总要向前看,而且周晓娟对这种事情还有点敏感,总不能为了这事情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方同杰越说越激动,眼晴里甚至有了泪水,痛苦苦的摇摇头:“她外婆说的对,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其实那天文文问过我,周末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给她妈妈扫墓。我当时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答应,也许是文文生了我的气,才不见的。”说完蹲了下去,把头埋进了双手之间,拽着自己的头发。
杜宏磊看着这个痛苦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身为父母,他能理解方同杰的这种自责,对于方同杰来说,生活确实没有一帆风顺,现在还承受着女儿失踪、他人责难的压力。
过了十多分钟,背后房屋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宋强一脸的怒色走了出来。杜宏磊先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没事了吧?”
宋强嗯了一声,盯着蹲在地下方同杰愤愤的说:“姓方的,你不要在我们这里演戏,文文失踪你称心了,没有拖油瓶就可以过你的小日子了。但是我和你说,文文要是找不到,我和你没完!”
本来了蹲在地上的方同杰,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宋强大声说道:“宋强,刚才当着妈的面我不好说,你姐是怎么出的车祸,你难道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你姐怎么会在大雨天的出门找你,怎么会出车祸!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妈说起过。你现在倒好,什么事都怪在我的头上,你自己难道就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