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杰里米·梅特姆希和比尔伯·奈克菲兹是一家人的话,他们两人的姓氏一定有一个是谎言。
直觉告诉我,是比尔伯的「奈克菲兹」。
因为在我初次问倔强螺丝他是否是「比尔伯·奈克菲兹」时,老侏儒直接给出了「你找错人了」的答案。
这样看来这位「倔强螺丝」的本名应该是:比尔伯·梅特姆希。
回想起来,「倔强螺丝」在读了梅特姆希的信件后,并没有向我做自我介绍,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溶岩之心的交易中。这样就忽略掉了梅特姆希的谎言,若不是我无意中通过暗世界进入了这间卧室,这个谎言也不会被发现。
那么梅特姆希为什么要隐瞒她和「倔强螺丝」的父女关系呢?
假设我不拆穿这个谎言,将这笔交易完后,我回到荣耀堡将3000枚金币分给4个人。如果梅特姆希直言是将溶岩之心卖给她的父亲的话,这笔交易姑且以朋友的立场上看是很难完成的吧?
当然,梅特姆希的谎言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溶岩之心的实际用途。
梅特姆希一定深知那颗稀有的能源核心对于她父亲的重要性,因此才不惜破坏队伍分配规则「强行」买了下来。
看着这些照片,想起这一路上听到的关于「倔强螺丝」的传言。
「倔强螺丝」在诺莫瑞根已经铁炉堡中虽然有一些负面传言,但都称不上足以断绝父女关系的恶名,从这一张张照片能看出,梅特姆希一家很和睦,那么其中的关键,那就是至今仍未出现的梅特姆希的母亲吧。
想到这里,一种沉重的预感压到了心上。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将目光逃离照片中的悲伤中,转至墙角那个古怪的「跑步机」。
那是一个带有简单操作台的黑色圆盘,走进能看出这个圆盘的材质是某种黑色的岩石,它的四周包裹着金属的边框,其中镶嵌着数颗水晶一般的宝石。这个构造让我想起「齿轮公会」的空间传送器,只不过眼前这台设备上没有连接着迁跃虚空能量罐。
鉴于比尔伯·梅特姆希曾经是空间传送器的发起者的经历,眼前这台小型设备或许是空间传送器的某个雏型。
当我发现自己那不安分的好奇心时,我已经站到了这台小传送器的黑色圆盘上。
因为这台设备没有接入迁跃虚空能量,所以它无法运行。或许是出于这样的判断,让我在潜意识中得到了安全的认可。
「嗡——」
脚下传来震动,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我的身体里忽然渗出数缕暗影魔法,它们脱离了我的意志自行散出。
「啊?!」
我意识到了危险,企图跳下传送器。
但耳畔忽然失去了声音,眼前看到了传送器的操控台亮起灯光,眼前一黑身体忽然穿透影世界,直接进入了暗世界。
翅膀瞬间本能的张开,但我的身体如同被飓风卷起,翅膀无法掌握空中的动力,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将我牵引走。
「什么情况?」
当我的声音说出口是,自己已经被推回现世界。
眼前仍是一台类似跑步机的传送器,但身处的房间已经不再是梅特姆希的家中了。
所以,这是一台以暗世界为媒介的传送器?
房间里点着明亮的顶灯,空气中除了冰冷的泥土味,还参杂着机油味。流动的空气很冷,风雪的呼啸声来自头顶的一块石头挡板,通向那里的阶梯已经被冰雪覆盖,垂下了冰柱已经将楼梯口凝成一块冰坨。
看来这里是一间封闭的地下室。
眼下的房间看上去和比尔伯·梅特姆希的屋子布局很像,到处可见工程图纸以及堆在地上的各种零配件。相比之下这里更加似乎废弃许久,在通长的案台上,随处可见吃剩的面包与挖空的果酱瓶。
「有人在么?」
我试探着问,地下室中除了回荡的风声再无其他。
脚下这台小型传送器似乎进入了充能中,随着操控台上黄色指示灯的闪烁,微微传出震鸣声。看来即便它能恢复工作,我也需要准备出足够的暗影魔法才能激活它。
我离开传送器,走向这个工作室后的房间。
与工作室的明亮灯光不同,这件内室里仅点着一束暖黄色的光源,没有任何布置,仅有一台机械玩偶垂头站在灯光下。
这台机械玩偶的大小与侏儒等高,甚至肢体和头身都是真实的侏儒比例。它身体是铜质的金属躯壳,唯一裸露着内部结构的,是尚未完成的双臂。看着那些线缆与精细的零件布局,这就是「倔强螺丝」客厅里那些图纸的结构。
这台机械侏儒的头部垂着,我蹲下去向上看,它的脸部隐约能看出五官的起伏,只不过眼睛和嘴巴仍是留空的凹陷,有数根电丝从中探出。
这就是「倔强侏儒」比尔伯·梅特姆希正在研制的机械玩偶吧,虽然从它的尺寸以及复杂度上看,这台机械人已经超出了「玩偶」的范围。
「或许是……」
我喃喃着站起,一个猜测落入心里,扩散出一层黑暗的想象。
这时耳畔隐约听到一些水泡声。寻着声音我向后看,背后没有任何装置和家具,只是一块破旧的石墙。将耳朵贴过去,那些冒着水泡的沉闷声就在墙的后面。
那会是什么呢?
在这冰冻的地下,无论湖泊还是溪泉都会冻结成冰的,那冒泡的声音让我想起沸水,或者是地球家里插着电的水族箱。
退后两步,沿着墙壁边缘的右侧看到一个类似门铃的绿色按钮。
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预感,我要寻找的所有答案,只需将这个门钮按下去。
无须好奇的趋势,我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伸手按下去——
「咔嚓」一个轻巧的弹簧声。
一道微弱的光亮在墙壁中画出一扇门,那石门拖着沉重的碾压声向后、向左,拉开一道低矮的门洞。
「咕噜噜」的水泡声变得清晰、立体。
这个寒冷的地下室忽然变得死寂,外面的风雪听了么?我咽了口唾沫,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
心脏如同被巨石压着般让呼吸变得阻塞,眼前这扇门洞中传出灰绿色的微光,以及让汗毛尽数竖起的刺鼻气味。
我俯身低头,从这个扇以侏儒高度为标准的门洞钻进去。
眼前是一个摆满设备仪器的房间,无论头顶还是四周,全是闪烁着各色灯光的警示灯,以及自行计算着侏儒文字的显示屏。粗细不同的黑色线缆连接着各式金属设备,最终全部链接在房间中心的那个圆柱型「水族箱」。
这个看上去好似海洋馆中水族箱的设备,足有四米多宽,高度贯通房间的顶棚和地面。它的内部注满了褐绿色的液体,从底部缓慢升起的气泡能看出,这种液体的浓度非常高。以至于若没有这些水泡,它看上去更像一块色泽均匀的绿宝石。
「咕噜噜——」
有一团气泡缓缓的升起,在水箱的顶部迸开后,随着排气管喷出刺激的辛臭味。我的胃因此而收缩、痉挛,眼睛也失控得干辣疼痛。
这罐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我靠近这个浮动着微光的绿色水族箱,隐约能看到一个暗影在其中游动。
错了,那并不是游移,而是单纯的随着液体的流动而起伏。
那个东西在缓慢的旋转着靠近,影影绰绰着逐渐清晰。那是被水泡的有些浮肿的脚趾,破烂的灰裤腿如同海藻一般缠绕在脚踝。随着身体的转动,露着肚脐微微隆起的腰肢,下垂着毫无支撑感的手臂,四根长着脓包的手指……最后,是她那青绿色爬满苔藓的脸孔。
果然是……
即使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即使她的头发已经被水藻粘成了绿色,但我仍能想起梅特姆希卧室的墙壁上,那些照片中的女主人公。
杰里米·梅特姆希的妈妈。
还活着,这位女侏儒的鼻孔中仍在飘出细小的气泡,就在即将从我眼前浮走的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的眼睛睁开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那种气氛瞬间侵入我的身体,让我发出来一声无法分辨的惊慌声。
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梅特姆希的母亲消失在水箱的绿液中。
「别动,小子。」
身后突然传出声音,我只觉全身的汗毛都被冻出冰霜。
「你若妄动一下,我手里的冷冻枪瞬间就让你变成一坨冰块。」
那个声音虽然有些戏虐,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好在此时的我别说是动弹,连呼吸都变得吃力。只能听着那个声音接着说:
「我记得梅特姆希的信上说过,你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看来她看错人了。」
在恐惧逐渐被驱散后,我听出了背后的声音是「倔强螺丝」比尔伯·奈克菲兹。如果没有猜错,他的名字应该是比尔伯·梅特姆希。
「是误会,我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这是谎话。但此时实在找不出其他回答,说实话,面对眼前这样的事实我真的希望没有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思想从恐慌中逃脱后,接着说:
「我无意中跌入了那个卧室,但后来的情况,很抱歉,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跌入?」
老侏儒冷哼了一声说:「那个房门可是我精心设计的机关,从外部是绝对无法打开的,我不介意你说谎,但你最好动动脑子再回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