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上班去吧。你不用天天在这儿陪着我,我没事的。”
她不过是安慰他,她还以为志伟不知道她的病情。我偷看了病历才知道病情,不可以让老公知道的,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呀。
志伟怎忍心离开她?怎能放下她去上班呢?他心里清楚,即使每时每刻陪着她,又能有多长时间?
两个善良而又多情的人啊,为了不让对方痛苦,他们都在默默地独自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肉体折磨,都在向对方隐瞒着自己心中的“秘密”。这是在互相欺骗吗?可是,这是多么善良而又多情的欺骗呵!
没过几天,肖琳的病情迅速地恶化。检查的次数多了,治疗的药物多了。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救肖琳这颗年轻的生命。
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精神折磨,让这个柔弱的女孩儿无法忍受,最后的三天,肖琳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一声声发自心底的呼唤愈来愈低:
“志伟……志伟……志伟……”
直到生命之火彻底熄灭,肖琳也没能再睁开眼睛看一下她心爱的志伟,看一下她深深留恋的这个美好的世界。没有呵,甚至连可怜的回光返照都没有,她就那么静静地离开了。
美丽的,善良的,可爱的,纯洁的,温柔的,活泼的,大方的,如莲花一般的……肖琳,她的生命,就那么猝然地,定格在一九八九年的五月十日,还差六天,她就满二十二岁了。
多么安详,多么恬静,多么无忧无虑……瘦削苍白的脸上没有扭曲变形,没有痛苦不堪;有的,只是晶莹闪烁的泪花。这个流落人间的仙子啊,对这不属于她的世界,该是多么的留恋?
如果不是监护仪器上的所有数值已全部清零,谁不认为她只是在甜甜地睡觉呢?
窗外,小小的黄色的迎春花,端庄秀丽地绽放着。
山顶,厚重的灰色的平流雾,云诡波谲地缥缈着。
仙境一般的唐岛啊,用它的深情将仙子揽入怀中。
志伟紧紧地抱住肖琳的身体,好长好长的时间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滴眼泪。
他不敢哭,因为他不想惊扰了肖琳的美梦;他不能哭,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肖琳会不告诉他一声,甚至不看他一眼就离他而去。
他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抱着她,因悲恸而扭曲变形的脸,紧紧地贴在肖琳那张已无知无觉的冰冷的脸上。
琳琳,你不要走呵!
琳琳,我还在这里,你怎能走掉?
琳琳,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你亲口说过的。
琳琳,你的话我最最相信,你怎么可以违背誓言!
琳琳,你还要照顾我,你还要为我生个宝宝,不是吗?
琳琳,你还小呀,你一个人去往那里,你会害怕的。
琳琳,你就要过生日了,你还要吃生日蛋糕,对吗?
琳琳,你最喜欢吹生日蜡烛,对吗?
琳琳,你根本就没有走,你不愿意走,对吗?
琳琳啊,你的爸爸妈妈还在这里,你的老公还在这里,你在天堂里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在那里孤孤单单?
……
护士将那本从枕头底下找出来的日记交给陈志伟,叫一声“姐夫”,早已经泣不成声。
志伟捧住日记本,将它紧紧地贴在胸前。直到这时,那蓄满眼眶的泪水才簌簌而落,颗颗泪珠摔碎在肖琳的日记本上……
三年前的八月一日,陈志伟第一次见到肖琳,他把她当成仙子;从那时起,那种期待发生什么却又没有把握的执念一直萦绕于心中。虽不敢奢望最终却拥有了,而现在她终于走了,那种执念怎会如此的灵验?
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这份所谓的执念,是执着,更是思念——执着的是自己,思念的是肖琳。
肖琳,因为你是仙子,所以飞升到属于你的仙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