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肖琳好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志伟痛苦地摇摇头，他无法说出他和肖琳之间发生的一切。

桃花树下溪水流，一杯花酒染新愁。再看莲花出污泥，低头不语洁如许。

情债未了，何时才能跳出这感情的深渊？

从背包里掏出所带的钱，志伟全部递给于艳艳：

“艳艳，请个保姆吧，也好替你照看孩子。”

于艳艳站起来，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钱又全部塞回志伟的手中，平静地说：

“我不用，我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再说，我还有爸爸妈妈帮着我啊。你放心吧，孩子我会照看好的。”

志伟急了，痛苦、愧疚的泪水迷蒙了双眼：

“你一定要收下，就算我为孩子做点事，无尘……也是我的孩子啊。”停顿一下，用两只手指用力地按压着眼眶不让眼泪流出，他又继续说：

“艳艳，你不要看成我是在用钱弥补什么。我只是，不愿看你太苦太累。”

于艳艳重新坐下来，低头搓洗着尿布，泪珠一颗一颗滴落水中。

我苦吗？我累吗？我有无尘——这个我和你爱情的结晶陪着我，所有的苦和累又算什么呢？

稍倾，她擦一把脸抬起头来，一抹似曾相识的、火热的、充满爱意的眼神浮上眼帘，又转瞬即逝。

“志伟，我知道，我理解你。可是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的钱，也不需要雇保姆，我喜欢我自己把孩子抚养大。你不知道，小无尘有多乖呢。”

再次起身，她走过去替志伟将钱装进包里，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推我让，这情景多像一年多以前，在那个柳舞花飞的春天，为了几毛钱，两个人有过小争吵，有过小心动……

“志伟，你和肖琳快结婚了吧？到那时会用好多钱的，你就不要为我和孩子操心了。”于艳艳不疾不徐地说，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志伟一下子握紧于艳艳的手。这双手现在是略显粗糙，没有了从前的光滑和细嫩。一阵负罪似的酸痛涌上心头：

“艳艳，好姐姐，我，我……”志伟感动着，惭愧着，一种从未对于艳艳产生过的冲动却在此时突然涌遍全身。

他热切地望向于艳艳，一丝红润慢慢爬上她的双颊，水波盈盈的眼睛里漾起丝丝妩媚，好久好久不曾体味的情感重新陶醉了她。

猛地，一股激情冲进了脑海，志伟将自己的双唇压住于艳艳干涩而又滚烫的双唇。

于艳艳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一击即中，她挣扎着，喘息着，低唤着“志伟，志伟……”，由措手不及渐渐地热烈回应，而后是久未享受的心神激荡，在情不自禁的眩晕中，双臂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搂住了志伟的脖子……

可是，很快地，志伟感受到了于艳艳的似火热情在急速地冷却，随着神智的恢复，他的身体被于艳艳极其果断而用力地推开了。

整理一下揉乱的头发，于艳艳重新坐回到脸盆旁，用力地搓洗尿布，泪水却颗颗跌进盆里，像雨打芭蕉，嘀嗒，嘀嗒……

多少个日子，自己日思夜想，盼望着有这么一天，能够见到她一心所爱的志伟，渴望着他的亲热、他的温存，渴望着每一个女孩儿都想拥有的身心愉悦、水乳交融，渴望着一个妻子应该得到的灵与肉的慰藉。

今天，心心念念的志伟终于来了，可是……可是，他早已心有所属了啊。在唐岛，还有一个肖琳在爱着他等着他，他怎么可以跟我亲热，跟我温存？我又怎么可以有所渴求？我……我算是什么呢？

于艳艳心潮翻滚，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满怀的激情全部倾注到那一块块尿布之上。我不可以对不起肖琳妹妹，我不能陷志伟于不仁不义啊。

于艳艳，多么懂事，多么善良啊！你，真真让我心折。

志伟从刚刚的迷乱中清醒过来，把钱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床上，匆匆地说了声再见，就惶惶地冲出了于艳艳的宿舍。

他不敢想象接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情形，他不知道再呆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只要想一想刚才自己的冲动，想一想刚才于艳艳那热烈的反应和闭住眼睛时那种享受的神态，他就禁不住心乱神迷。可是，自己毕竟已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一切，我怎忍心再去伤害痴情的于艳艳？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

长途客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速地奔驰，流行歌曲的音乐从车顶的音箱里缓缓地流泻。

陈志伟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眼望车外一闪而过的原野，思绪也在不停地翻腾，于艳艳和肖琳的影子交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可是，她们都那么深那么深地爱着他。

于艳艳的爱像一团熊熊的烈火，似乎要将他熔化；而肖琳的爱却像一泓柔柔的碧水，似乎要把他溶解。

志伟曾经为了摆脱于艳艳的爱而失去大好的前程，留下一生的遗憾；他也曾为了抓住肖琳的爱而失去强烈的自尊，付出了全部的情感。

她们献给志伟的爱不同，志伟还给她们的情也不同。然而，现在，她们却都面临着同一个结局，那就是失去志伟，失去他们一心爱恋的志伟！

这是多么可悲的结局啊。那可悲就可悲在：志伟是因为对于艳艳没有一点点的爱而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又因为他太爱太爱肖琳而将她推向同样的深渊之中！

这是于艳艳的悲哀，也是肖琳的悲哀，更是陈志伟的悲哀。但是更为可悲的却是，这悲哀的结局都不是他们所愿意接受的！

车窗外，寒冷的北风刮起阵阵的沙土，天空中弥漫着灰蒙蒙的尘埃。此时此刻，志伟的心情比这阴霾的天气更加沉重。

难道，我就看着这惨痛的悲剧在自己的手中落下帷幕？不，不能呵！如果说于艳艳的悲剧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发生，可是肖琳呢？不，我决不能让肖琳也因为失去我而陷入悲哀。

她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她，我应该有能力挽救她。和于艳艳对我的爱不可泯灭一样，我对肖琳的爱能够消失吗？我爱她，刻骨铭心地爱着她，这就够了。

什么人言的非议，什么舆论的压力，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陈志伟，这个有着深深的爱和天生的善良的好男孩儿，纠结过后终于想明白：爱，确实是任何外界的力量都无法磨灭的，只要你的爱是真挚的纯洁的，其它的一切都将黯然失色。

汽车转过一个弯，一望无际的大海立时出现在乘客的眼前，远处一座座朦胧的岛屿变得越来越清晰。

像其他第一次看见大海的乘客一样，无法抑制的激动冲击着志伟的胸腔，他真想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回唐岛。

他要告诉肖琳，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他要对她说：肖琳，我会像从前那样去爱你；肖琳，我要给你信心，我要给你自尊；肖琳，我会让你快乐，我会让你幸福；肖琳，我不需要你强颜欢笑，我需要你毫无自卑地来爱我……

恰在此时，车里的音响播放起高胜美的歌曲《无语问苍天》，那缠绵悱恻的歌词正像志伟此时此刻心理的写照。

“无语问苍天，为何姻缘前定路坎坷；

我无语问苍天，为何山盟海誓皆蹉跎；

无语问苍天，为何别时容易聚无多；

我无语问苍天，为何有苦难言情深锁；

无语问苍天，为何欢乐一时泪成河；

我无语问苍天哪，为何满腹柔情尽消磨；

无语问苍天，到底到底这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