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羽并不知道对方是否心存恶意,只是对方满不在乎的语气让她产生了几许的信任感(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她对自己已经毫不在意了)。
“嗯,谢谢。”
她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墙上的钟表还在运作着,“已经晚上八点了啊。”
可是外面依旧明亮,光线照在大地上,阴影遍地都是,幽魂和阴影缠绕在一起,就像野兽肠胃里的粪便和到处钻入钻出的寄生虫。
津羽记得,几天前的这个时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天上没有闪耀的星座,飞鸟也早已消失不见,没有风,没有热,也没有冷。夜晚与白昼毫无分别,但又同样的冷酷无趣。
“不过,夜晚到来的时间好像每天都在推迟。”
就好像极地一样,几个月的天黑,几个月的天亮,让人看了压抑无比。
这个世界好像对幸存者毫无威胁,甚至还为他们带来了原住地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津羽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完美——看不完的书,没有学校、老师和父母的刁难,没有困扰人的社会问题与社交,只有寥寥几个人。
孤独感,寂寥感,这些词语仅在字面上被津羽理解,却从未侵入她的生活——两点一线的生活并不允许她拥有过多的私人情感。
读书机器?津羽觉得有点好笑,到头来,自己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消遣时间的方式竟然还是读书。
“津羽,来吃饭吧。”店主人在里屋对她喊话到。
“来了。”津羽回答道。
III.
热腾腾的饭菜铺满了饭桌,津羽并没有饥饿感,但是她还是拿起了筷子。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这桌饭菜对于津羽而言独一无二——油与盐没有加得过分,一切都是刚刚好。
周围没有吵闹的食客,不必被手机的外放困扰。平常的家常菜,虽质朴却足够用心。
津羽喜欢这个氛围,不用着急吃饭,不用四处寻觅空座位——悠闲自在。
店主人看到津羽闭眼陶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呢。”
“濑稻许。”
他伸手拿过一旁随意摆放的白纸,用一只碳素笔在上面挥舞了几下,递给了津羽,“叫我稻许就好了。”
“是不是太直接了些?”
对刚认识不久的人直呼其名字,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叫您濑店主,怎么样?”
“这样也可以。”濑稻许点了点头。
饭桌归于平静,津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想向对方分享那诡谲而异想天开的那一个梦。
“几天前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太奇怪了……”
IV.
几日后。
血雨还在下,下个不停。
天也终于黑了。
街道上满是血色的水泊,照映着天空似有似无的星体和摇曳着的树冠。
绿色的树冠在血雨下黑得难以辨认,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味道向津羽层层压迫着,好想要向她讲述千百年来嗜血的鬼怪的故事。
津羽用一玻璃小瓶取了些外面的血雨的雨水——澄澈透明,无色,普通的雨水,平平无奇,毫无亮点。
“那为什么外面下着血色的雨?”疑惑弥漫至全身,接着便是无缘由的恐惧——来自无法解释的雨水,来自难以看清的去路,还来自被欺骗的不安。
津羽把玻璃瓶里的水向店外倒去,无色的清水以红水晶的姿态碎裂在街道上,悄无声息,饱含讥讽。
她有点想不通,她在这个异变的世界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一定要想明白呢,一定要非想不可吗?津羽对此感到有些疲倦,异变的世界的秩序,看不见的欺骗和嘲弄,答案总在这几个之间,不过多几次的试错罢了。
恼人的血雨一直下着,带来的白噪音倒有助于津羽的看书和入眠——她总是很喜欢雨,喜欢那若隐若现的悲戚与安定。在烦躁无趣的上学时光里,雨声总能为她带来些许安慰。
就这样,津羽在书店里待了几个星期,直到厌烦,她忽然想出去逛逛。
“我想看看这个异变的世界的边界。”临走前,她是这么对稻许说的。
“那你去吧。”
一如平常,店主人坐在柜台后,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记得回来看看,你还有好多书没看完呢。”
他又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OK。”津羽向他挥了挥手,背起背包,便走了。
直到她抬头望去,本能地用手遮挡“阳光”,手指间的红色逼她闭上了眼,她也明白了血雨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