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面临着两个难题和一个困惑。
一个是怎么教会阿蒙人性,另一个就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升序列一,以及同事们到底在背着她做什么。
但教会阿蒙什么是人性这一问题让西尔维娅觉得无从下手,尽管使用的是神话生物的身体,可她本来就是人类,铭刻在灵魂上的人性和神性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并作为主导,可让一个非人生物学会怎么当个真正的人,无异于怎么教会绵羊开始吃肉变成杂食动物一样。
很荒谬,但是细想会有一种可行的错觉。
同时,这短时间西尔维娅心里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同事们总是突然间一起消失然后又一起出现,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神国突然就空荡荡的,通过几次观察,西尔维娅确定祂们几个在背着她计划着什么,但是每次她提起这个话题,都会被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西尔维娅在心里哼了一声,你们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弄清楚!
“叮”的一声,一个灯泡从脑袋上方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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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维娅得了些许空闲,开始缠着乌洛琉斯请祂帮忙看看自己的命运,她一直苦恼于为什么整个神国只有她不是序列一,还没有唯一性,在神子兄弟降生后就更苦恼了,亚当和阿蒙都是衔着唯一性降生的天使之王!
“大蛇,大蛇你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晋升序列一嘛,你最好了大蛇。”
“你们都是序列一,我一个序列二在你们之间显得很不合群啊。”
“梅迪奇还天天笑话我弱不禁风,看上去比阿蒙还脆。”
正在作画的乌洛琉斯微微侧头看向坐在一边眼巴巴看着祂的西尔维娅,祂低头略一沉思,挥手换上全新的画布,闭上眼睛,从永不停歇的命运洪流中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启示,睁开被命运的疯狂刺痛的双眼,乌洛琉斯开始作画了,矿石颜料在画布上涂抹,西尔维娅放轻呼吸,紧张的盯着祂的笔在画布上时缓时陡,终于,祂的笔停了下来,示意西尔维娅自己过来看。
整幅画色调极暗,气氛悲凉又绝望,画的中心是一棵大树,整幅画唯一的明亮是一颗小小的金色光点漂浮在参天的大树前,树的颜色从光点的周围开始逐渐均匀的扩散蜕变。
下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半跪着,周围的树大多倒伏,大地变为焦土,天空有代表闪电的白光,黑云浓重,混沌又危险,而且应该不只是这棵大树受到影响,远处隐约能看到被摧毁的城镇,整块大陆都被黑暗,灾厄,诅咒笼罩。
“这背景看上去很不对劲,是发生了什么吗?这棵树看上去很像诡异之森里面的那棵大树啊……”西尔维娅抱着画找了个地方坐下,思索着,努力解读画上的内容,“但这个金色光点又是什么呢?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代表希望吧,感觉像个……种子?好吧,假设这是种子,但我要去哪里拿到呢?不不不,重点是这是什么地方?不会是这里……”
她止住话语,缓缓抬头,通过枝桠的缝隙看向神国上方永不坠落的太阳,造物主的光辉下,神国并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而外界也绝不会有如此恶劣到如同末日般的天气。
她并不擅长占卜和预言,但强大的灵性依旧向西尔维娅展示了一些破碎的画面,耳鸣搅动着神经,西尔维娅扶住额头,闭上眼睛,远处的大海泛起金色波浪,黑暗极速笼罩了大地,天雷滚滚,大地上裂开口子吞噬人类,到处是残垣断壁,怪物横行,耳边尽是人们的悲鸣和尖叫……
西尔维娅喘着气睁开眼,眼前仍然是阳光灿烂的神国,她却感觉到一阵冷意,对未知的惧意从灵魂深处像毒蛇一样爬出来,缠上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混沌不清的低笑和呓语,引诱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西尔维娅拍拍脑袋,把瘆人的低笑和呓语赶走,可仍忍不住想,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灾难?末日?屏障提前碎了外敌入侵?还是有什么她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紧了画框边缘,脑袋被各种猜想塞满。
不不不,主说了屏障还能继续支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是星空外敌入侵,可是古神们和祂们的后裔已然掀不起风浪,天下太平……西尔维娅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敌人能战胜远古太阳神和八位天使之王,为这片大陆带来绝望。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西尔维娅想着,有些难过,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喘不过气,把手搭在眼睛上,唱诗班的歌声依旧平和悠扬,奥赛库斯在教堂里向众多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布道,不远处的苹果树上有只小白乌鸦的右眼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在津津有味的用鸟喙啄食着苹果,亚当抱着羊皮纸写写画画,还隐约能听见演武场那边热火朝天的叫喊声,是梅迪奇在训练祂麾下的士兵,微风拂过,树叶沙拉沙拉的,一切如旧。
西尔维娅伸出手抱住自己,像只自欺欺人的鸵鸟,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那可怕的未来。
太阳应该永远在天上,而不是地下,她想。
隐隐间听见了一声闷哼,西尔维娅猛然抬头,看见正在作画的乌洛琉斯的双眼毫无征兆的流出两道血痕,作画的手垂下,“大蛇!乌洛琉斯!”她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冲到乌洛琉斯面前,拿出手帕小心的帮祂擦拭脸上的血痕。
“没事吧,大蛇?抱歉,我不该让你帮我看命运的。”西尔维娅很是愧疚,觉得是她让乌洛琉斯帮忙看命运才导致祂的双眼被命运刺伤,乌洛琉斯摇摇头,示意与她无关,平静的抬眼看向充斥着无规则色块和杂乱线条的抽象画,将画布重启。
祂只是,只能是,也只会是凝视命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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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梅迪奇!”西尔维娅刚告别状态不佳的乌洛琉斯,转身逮住了刚从演武场扛着剑出来的梅迪奇,顶着梅迪奇新奇的目光,她气势汹汹像是要找祂单挑一样走上前,抬头看着梅迪奇,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几个,最近都背着我在做什么?”
说完,西尔维娅仔细观察着梅迪奇的微表情,可惜猎人对自己的肌肉掌控力极强,西尔维娅盯着梅迪奇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决定大胆的猜测一下,加一把猛料。
“是主让你们去做的吗,或者,和主有关?”
梅迪奇面上神色不变,在心里对西尔维娅的敏锐鼓掌,这小哑巴还是很有心眼的嘛,可惜主有命令,谁都不能对西尔维娅透露一个字。
梅迪奇绕过西尔维娅,看着她因为观察不出祂的表情变化而吃瘪的样子,手贱的戳了一下她的鹿角,得到恼怒的眼神,咧嘴笑了。
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更没有搪塞。
西尔维娅看着祂的背影,戴着耳坠的鹿耳动了动,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她决定再换个人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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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女神阿曼尼西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造物主的神国,并且摸了摸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打瞌睡的一只小鹿的头,感受到几只略微冰凉的手触摸,小鹿的耳朵动了动,很是享受娴熟的手法,随后意识到不对,迷蒙蒙的睁开双眼,赫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夜女神把西尔维娅硬生生吓醒了,祂含笑着看着小鹿一骨碌的爬起来,变回西尔维娅的样子。
“女神,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西尔维娅吓得结巴,压低声音,赶快往周围看看,还好这块地方够偏僻,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我有事情要做,顺便来看看你。”黑夜女神的嗓音平和“刚才做噩梦了吗?”
西尔维娅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吸了几下鼻子,微微垂下眼避开黑夜女神的视线,酝酿一下,攥紧了裙摆,很小声的,略带悲伤的问:“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吗?我刚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