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秋月白,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一道大师,“师父,门外那人是来找无为子道长的,给了玉佩,说是您看了便知。”
一道大师接过玉佩,放在桌角,不问来人,也不问玉佩,反倒看了一眼清风问道,“今日的早课可做了?”
清风满脸不悦道,“被那门外的访客生生打断了。”
一道大师拿起秋月白递过来的茶,茶香扑鼻,火候刚好,“幸得且归农,安知不为福?”
秋月白斟茶的手一顿,心中隐隐猜到来的是谁,缓缓抬起头来,“小师父……”
一道大师将玉佩推到秋月白面前,“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下山?”
秋月白一时语塞,这十几年在山中确实过的惬意,不过心中一直压着一块巨石,自己自幼被小师父抱回山里,却也想知道自己出生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更想知道自己父母又是怎么样的人,当初又为何将自己送给小师父?
一道大师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犹记得当年,自己受无为子道长所托,抱回了这个比瓷枕大不了多少的奶娃子:
十里洞庭湖上,十几艘画舫将整片水域照的通亮,莺歌燕舞之声隔着老远也能听个真切,而这热闹开外的小舟上,一道大师盘腿禅坐在小舟之中,他在,似乎就让这小舟有了魔力,将这湖上的莺莺燕燕挡了个干净。
夜半,一艘船悄悄靠了过来,船上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神色紧张,匆忙。
小舟因为来人晃动了起来,一道大师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看,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正是钱老管家,看到他怀中抱着的孩子,也不由地念了一声佛号。
钱老管家躬身来到跟前,警惕地打量着一道大师问道,“无为子道长呢?”
一道大师不答,反问道,“这就是秋家的奶娃子?”
钱老管家赶忙点头道,“正是,您是一道大师?”,钱老管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样貌年轻的和尚,据传闻那一道大师没有八十也有一百,这年轻小生怕不是骗自己的?转念一想,许是那些得道之人都有一套长生法门。
一道大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可有名字?”,一道大师看这孩子脸上的血污,才感叹自己是多此一问,一个生下来就要丢弃的孩子,又怎么会有名字。
钱老管家瞟了一眼孩子,呼吸弱的微不可闻,心中有些不忍,“这孩子不如兄长强壮……您也知道,要是留着他,秋家就得灭门,我也是没有办法,又不忍心真埋了这孩子,这才托无为子道长帮忙……”
一道大师神色忧郁看向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于黑夜之中,清风抚弄这湖面,却不及划船上的歌声挠人,想这这繁华盛世竟然连小小的生命都容不下,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说着掀开袈裟,将那冻的发抖的孩子裹了进去,“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既然这小东西在此托付于我,就且叫他秋月白吧。”
钱老管家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抬手作辑拜谢,自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这原是块阴阳玉,虽不知今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权为他留个念想吧。”
一道大师回过神来,看了看秋月白,昔日满是血污的脸,早已经张开,此刻竟有些愣神,遂问道,“今日大殿上的香油可添了?”
秋月白摇了摇头,每日清晨添香油是他的功课,今日竟破天荒的将此事忘了。
一道大师眉眼间流露出不舍,转而对清风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清风极不情愿地出了禅房。
钱管家一进来,圆滚滚的身子费劲地朝一道大师作揖一拜,“大师,别来无恙。”那语气,倒像是与老熟人打招呼。
一道大师点头回礼,来人并非当年将秋月白交托于自己那老者,但看这人眉眼之间又有些熟悉,便猜测到他极有可能就是那钱老管家之子,于是也不跟他绕弯子,便问道,“这孩子在我这,是秋家自己查到的?还是你说的?”
钱管家神色一滞,一张笑脸上难得面露苦色,但那神情也就停留了片刻,便立马换上了一张真诚的笑脸,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
一道大师了然,也不追究,一切因果自有定数,秋月白二十年前逃过一劫,终究还是逃不出命运的安排。便转问道,“是秋家要来接他,还是你来接他?”
钱管家一听,立刻正色道,“自然是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