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春节假期就这样匆匆地溜走了，大年初四早上，人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单位，早上十点，区里召开了全区干部会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收心会，会上杨书记、高区长对近期工作作了安排，并强调每个工作人员要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新年的各项工作中去。

会后杨书记把高区长、分管农业畜牧工作的白副区长、胡志远和王兵叫到他的办公室，杨书记首先向胡志远了解近期肉牛、母猪两个养殖项目及畜牧产业的发展情况。

胡志远说：“两个项目进展顺利，项目实施内容基本完成，正在做好引种前的相关工作。山羊生产发展势头很好，羊只膘肥体壮，羊存栏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了三倍之多，很多养羊户已经从养羊中获得了较好的经济收入。”

杨书记问：“存在的主要问题有哪些？”

胡志远说：“存在的最大问题是牛的引种，而且随着气温的回升，长势良好的牧草就会疯长，如果三月底、四月初仍然没有牛去利用，长势良好的牧草就会开花结籽，优质牧草就会白白地浪费掉。”

高区长问：“怎么才能解决好以上两个问题？”

胡志远说：“从现在起到立夏前，有序组织人员到周边大牲畜交易市场去选择符合项目标准黄母牛的引进，有了牛牧草开花结籽的问题就能有效地解决了。但是要在周边大牲畜市场完成项目设定的标准黄母牛引种的数量，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周边大牲畜市场符合引种标准的牛数量少，要是不能在项目实施时间内完成引种，项目就不能通过验收。”

杨书记问：“怎么才能解决引种难这个问题？”

胡志远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级主管项目实施的相关单位，递交到省西北部地区引种的申请报告，报告获批后，组建外出引种小组并做好外出引种的各项准备工作，立秋后有序外出引种。”

“为什么要到省的西北部去引种？有组建外出引种小组的必要吗？小组人员由哪些人组成？为什么要等到立秋之后才能外出引种？”杨书记问。

胡志远说：“省的西北部是全省牛品种改良开展最早的地方，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杂交黄牛基数大，几年前我到过那地方，每个场天大牲畜交易市场上市交易的牛约有8000—10000头，符合引种要求的牛就多。组成项目引种工作小组的目的是，让群众知道引种是在公开透明、相互监督下完成的，并且有效杜绝了弄虚作假情况的发生，小组人员有县畜牧局、区政府、乡政府、畜牧兽医技术及项目户代表。立秋后，气温早晚比较凉爽，有利于长途运输，并且能够减少应激反应的发生，不过外出引种是把双刃剑，意想不到的情况也许会随时发生。”

白副区长问：“项目户代表参与引种有这个必要吗？”

胡志远说：“项目户代表全程参与引种非常有必要，因为引回来的牛是通过抽签的方式发放到群众中去的，群众没有异议，并且认可。

杨书记说：“这样解释大家就明白了，不过外出引种就会增加引种中的费用，这费用从哪里来？还有外出引种小组去多少人合适？”

胡志远说：“外出引种费用肯定会增加，我会在外出引种的申请报告中阐明，如果增加的费用没有落实，批复了也不能出去引种。我的想法是，去十人左右，县畜牧局一人、区政府一人、乡政府一人、畜牧兽医技术三人、项目户代表四人。”

高区长问：“母猪养殖方面存在引种困难吗？”

胡志远说：“‘六白’母猪主要产地在上塘，引种可以说是在家门口进行，并且在项目实施之初，我们有计划地叫农户把下来健壮的草猪崽当作后备母猪来养了，引种不存在大的问题。”

“胡站长你的工作安排已经很全面，就按你的思路尽快去完成，技术方面的事情我们不懂就不插手了，需要区政府协助的，你就直接找高区长去落实。”杨书记说完后，接着问王兵：“农业方面的两个项目实施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兵站长说：“两段杂交水稻集中育秧项目，已经按照项目实施建设内容，分别在两个5000亩大坝的水稻主产区的上塘乡上河村河边组、云岭乡平坝村下河组建成，育秧时节即可投入使用。河边点由欧阳秋雨负责，下河点由莫永胜负责。果蔬冷链贮存项目，已经在黄泥乡早熟蔬菜及‘胭脂李’主产区杉木村建成，经调试，发电机组、制冷设备运转正常，即可投入使用，冷藏运输车正在购买中。存在的问题是：一是育秧温室，容量有限，一次很难满足对5000亩水稻的育秧，二是通往早熟蔬菜及‘胭脂李’主产区的公路，很多地方狭窄、坑坑洼洼多，不便于冷藏运输车的正常快捷运输。解决以上问题的方法：一是每个组由组长统计好需要用清明秧和谷雨秧的育种量上报到村，由村统一上报到站上，提前作好批次育秧数量的安排。二是由区里出一定资金，购买一定量维修路用的炸药、雷管，通过乡里组织群众投工投劳，对狭窄和坑坑洼洼的路段进行突击维修，维修后的路要安排1—2人对路进行长年维护。”

杨书记说：“进行批次育秧的方法是可行的，也是很切合实际的，区里马上安排下去，让村组作好统筹工作，但是负责育秧管理人员的技术一定要过硬，责任心要强，否则把秧育坏了，插秧季节农民无秧可插，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到时我和高区长下岗是小事，农民无米下锅那可是大事。我之所以要提到这件事，是因为你们站有个别同志，对工作马马虎虎，责任心不强。虽然区里经费紧张，但是也要想办法筹措资金、组织好投工投劳修路的民工，对现有通往‘胭脂李’和早熟蔬菜主产区的路进行一次大维修，并做好长年对路进行维修人工的安排。购买冷藏车时，一定要买适用质量好的，并且建议车辆的使用和运输最好采取承包的方式来运行，这样有利于对车辆的维护，延长车辆的使用时间，而且要完善好车辆承包使用合同的签订。”

王兵说：“请领导放心，育秧季节，欧阳秋雨负责的河边寨温室集中育秧点，无论是技术上还是责任心方面我是放心的，至于莫永胜负责的下河育秧点，育秧期间，我一定会严律于人，并且亲临监督指导。冷藏车辆的购买、使用和维护就按刚才书记说的来办。”

杨书记说：“听了两位站长的工作汇报，我们就放心了，我很认同你们的工作方法，但是要获得好的成果，你们还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汗水，在今后的工作中，你们就放开手脚去干，我不注重过程，只注重结果， 1986年上塘区农牧方面好的收成，就拜托两位站长了。”

汇报工作回来的路上，王兵想到自从胡志远和林小慧出现感情波折后，胡志远要是不下队，自己很少自己做饭吃了，也不和林小慧、欧阳秋雨她们一起搭伙，而是经常外出到好友李有国或古桂明那里去东一餐、西一餐地混，实在不行就一碗面条打发，因此真诚地相邀：“中午到我那去吃饭，去尝尝你嫂子做的腊肉香肠。”

胡志远说：“谢谢王兄的盛情相邀，不去了，我到古桂明那去。”

就在胡志远向区领导汇报工作情况的同时，欧阳秋雨拎着一块腊肉和一些香肠，唱着歌往林小慧住处走来，进门就说：“林姐，中午饭我在你这里混吃。”

“来就来嘛，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还拿什么腊肉、香肠来哟，我这里也有。”正在看书的林小慧说。

“你不知道，这是我妈亲手做的，我妈做的腊肉和香肠味道是很好的，特意拿来给你尝尝。”欧阳秋雨说。

林小慧看着欧阳秋雨带来的腊肉质地干爽、黑中泛黄，就闻了一下说：“味道非常好，今天吃你带来的，明天品尝我家做的，你去淘米，我来洗腊肉、蒸腊肉。”

正在舀米的欧阳秋雨自言自语地说：“胡哥开小会去了，要不要多加点米，一下他回来才有饭吃。”正要起身去淘米的欧阳秋雨考虑了一下，又往锅里加了一小筒米，故意问：“林姐要不要多加点米，把你师兄的那份也做上？”

正在洗腊肉的林小慧想到师兄未知道她有未婚夫之前，每次师兄做饭，也不问她，心照不宣就把她那份做了，并且还承包了做菜的事，她只是负责收拾洗碗，就像和谐的小家庭一样愉快地生活，虽然生活有些清苦，但是其乐融融，幸福满满的。自从她有未婚夫的事公开后，师兄就不再和她们一起开伙做饭了，东一餐西一餐地混，实在没有混的地方混，就做碗面条打发。

欧阳秋雨见她发呆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地故意催问：“要不要多放点米？”

林小慧说：“加，他要是不来吃，晚上我们吃剩饭。”

欧阳秋雨笑着说：“我早就这样做了，真希望新年后上班的第一天，胡哥能和我们一起开心地用餐，不过我预感这样的愿望会落空。”

欧阳秋雨的话把林小慧拉回到她和胡志远默默相爱的往事中去了，每当她想到她和胡志远内心深处心有灵犀的爱，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她把洗好的腊肉往锅中一丢，就说：“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问我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常言说得好：‘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正在煮饭的欧阳听林小慧这样说，就不再言语了，不一会欧阳秋雨又说：“你看到胡哥门上贴的‘望闻问切静心诊百病，寒凉温热良药救六畜’的春联了吗？我不懂中医，有点读不懂。”

林小慧心里非常清楚，师兄贴这样的春联最主要想表达的意思是：忘记所想，忘却所爱，用工作来平息心里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熊熊火焰，就说了三个字：“看到了。”

欧阳秋雨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百灵鸟’，带着几分神秘走到林小慧身边，轻声地说：“你猜？胡哥今年去哪过的年？”

林小慧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回秀峰区和他父母亲及家人一起过团圆年呀，大过年的，他能去哪？”

欧阳秋雨见林小慧这样回答，马上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的好姐姐，你还真的猜错了，他根本不回家，而是到孟晓月家过年去了。”

林小慧用不相信的眼睛看着欧阳秋雨说：“真的？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你还不得不信，这事是我回来时，陈嫂亲口对我说的，陈嫂说，大年三十下午，她们一家正准备回云岭乡老家去过年，见胡哥还在上塘，就问他还不回家去过年，他对陈嫂说，现在想回去也没车了，陈嫂说，那和我们一起到乡下去过，他说，不了，去孟晓月家过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去李继红家，初三去田明富家。初四回来上班。不信你去问陈嫂。”欧阳秋雨认真地说。

“不用去问，你这样说我真的相信了，师兄的性格真的和常人不太一样，思维也不一样。”林小慧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突然想到他不回家过年的真正原因来了，记得在她和吴兴义婚约未公开之前的一天下午，她和师兄一起到河边组一带去查看母猪养殖项目建设情况回来的路上，林小慧见他几次想对自己说什么的样子，又没说，林小慧就问：“师兄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闷在心里难受。”

胡志远看了一下林小慧，有点难开口的样子说：“既然师妹看出我心里有话，那我就说了，不管说得对不对，你不要生气。”

林小慧见他这样子，心想他不会说出向自己求爱的话吧，想到这，林小慧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脸上莫名地热了，心想要是师兄真向她求爱，怎么办？

胡志远用挚诚的眼睛看着她问：“你到过秀峰区吗？看过迎龙吗？”

“没到过，也没看过迎龙。”林小慧心想原来不是求爱的事，紧张的心松弛下来了。

胡志远说：“今年秀峰区为了过个热闹喜庆的春节，恢复停止二十多年的春节迎龙活动，这可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个迎龙庆新年，听我父母说，过去秀峰区的迎龙活动是全县最隆重的春节保留节目，所以我想大年初四回单位上班后，向区里请一天的假，你和我一起到我老家秀峰区去看新年迎龙活动，不知道你乐意同行吗？”

林小慧知道师兄的相约虽然不是直接向自己求爱，但是比求爱更有进一层的意思，其目的有两个，第一看迎龙活动不是主要的。第二个目的才是最主要的，他是想以看迎龙为借口，把自己带回家去给他父母及家人看看未来儿媳妇到底长得怎么样、人品等各方面如何？林小慧想来想去，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师兄的相约，并且这是他向自己间接地求爱，而这种求爱的方式更有诗意，更何况他俩从相识到现在虽然没有把爱说出来，但是双方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用心去深深爱着对方的，只不过双方没有把这个爱字说出口，而是心照不宣地把爱深深地藏在心底，她本想爽快地说：“一定赴约。”但是又想到，她和吴兴义的婚约还没解除，万一中途发生了让人难以预料的变故那可如何是好，同时又想到师兄真诚相邀又是不可拒绝的，要是拒绝，师兄会很伤心的，她想了想，还是这样回复好些，笑了笑说：“我先答应同你去看迎龙，要是途中有什么变化，去不成了，还请师兄谅解。”

胡志远听林小慧这样回答，心里非常高兴地说：“会有什么事耽搁哦。”

林小慧说：“世事难料，计划没变化快。”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和吴兴义的婚约提前让世人知道了，她和师兄的春节之约也就泡汤了，因此，师兄春节不回家的真正原因也只有他知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后来的几年中，胡志远都没有回秀峰区老家去过过节。

欧阳秋雨见林小慧默不作声，就问：“小慧姐，你和吴兴义的事谈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看你俩卿卿我我的，他好粘你，周末他开车下来接你回城，我都蹭便车回城好几回了，唉，他在商业局到底是干什么具体工作？不会是专职司机吧？”

林小慧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说：“他在商业局销售科，是搞销售的，不是专职司机，只不过他喜欢围着领导身边转，又会开车，有时领导去哪就叫他开车，所以周末用车就方便得多，虽然他经常在周末开车下来接我回城，从表面现象来看我们的感情已经是如胶似漆卿卿我我的地步了，但是有些事局外人是永远看不懂的，从他回来到现在，我和他真的谈不到一起，不过他父母对我还算好，年前他父母找媒人和几个亲朋好友去我家和我父母商量了，今年国庆节把我们俩的婚事办了，不过我可没有结婚的打算，也没有结婚的激情，一想到结婚和他过一辈子，就想到‘青春是朝霞、爱情是浪花、结婚是坟墓、棺材是老家’，唉！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

欧阳秋雨说：“哟哟哟，怎么说得那么悲哀，结婚是每个人必走的路，虽然你和他现在谈不到一起，但是可以先结婚后恋爱嘛，等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们就会围着家庭这根轴转了，到那时就是鱼儿离不开水了，你看好多伟大的名人，在婚姻上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结的婚吗？很多不是也过得幸福美满吗？说句实在的话，你现在和他谈不到一起，中间最大的阻隔是你师兄，你还没有从你师兄的时空中走出来，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敢说你会慢慢地从你师兄的空间中走出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受打击最大的还是你师兄，世人都看出来，你师兄是多么爱你，你也很爱你师兄，你和你师兄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不过你们之间的爱是深沉的、是没有在世人面前公开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这爱让人嫉妒，要是没有吴兴义，你和你师兄的爱一定会修成正果，唉！不过我真的很佩服胡哥，当爱从满腔的热血变成冰水的时候，他不但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在工作上还一如既往地关心帮助你。”

林小慧很伤感地说：“说句真心话，这件事的确把师兄的心伤透了，对他的打击是最大的，自从我有婚约的事公开后，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几乎不到我这里来了，也不和我单独相处，有时去问他工作上的事，他都叫我去办公室说。”

欧阳秋雨见林小慧不开心的样子，宽慰她说：“其实你也不要过分内疚，你师兄这样做，也是他的良苦用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知道爱不是索取，而是奉献，是希望所爱的人过得幸福，只要所爱的人过得比自己好，他就开心了，再多再大的痛苦就让他一个人去承受，并且他更不想让世人说你的闲话，生活在人们的闲言碎语中，你要知道，闲言碎语也会杀死人的。”

林小慧听出欧阳秋雨在劝慰自己，就问：“欧阳，你觉得我师兄怎么样？”

欧阳秋雨直来直去地说：“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胡哥可以说是很多姑娘倾慕的对象，包括我在内，不过我敢肯定地说除了你和秀云姐，他心里是装不下任何姑娘了，最少是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