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黑，老金和李茂才两人轮流守夜，三小时换班。

月亮升至当空，清澈的月光洒向小岛，柔和而舒适。此刻正轮到李茂才守夜，他抚摸了下左腿的血痂。

很疼！即使到现在依旧很疼。

那时——船长室整个翻进海里，海水压裂舷窗，整座船都在摇晃，他重心不稳不慎翻倒。破碎的玻璃被水流挟带着蹭向李茂才，一块大点的直接嵌进他的左腿，玻璃划入的太快，他还没有察觉，但是伤口渗入海水，那股钻心的疼痛一下子让他痛到恍惚。

他跌到操作台上，视线开始翻转，被掀翻的床板朝他压了过来，正好压在左腿，像一把斧头劈在大腿上。李茂才几近脱力，他回头查看伤口，玻璃深深嵌进骨头里，那条腿仅靠着可怜的一点皮连着。

李茂才果断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翻身扭断了那条残腿...几乎同时，血液迸溅开，汩汩流淌进渗入船舱的海水里。

李茂才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像是船撞到了礁石，接着就是一声爆炸声。四周一片漆黑，左腿还没有止血，那种触及死亡的感觉让他想要呕吐。

窒息——冰冷——生命...流逝

他感觉身后有亮光，定神看去，竟然是火顺着泄露的机油烧了过来。虽然被火焰灼烧着，但他依旧感觉浑身冰凉，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体温失衡。李茂才翻身滚进火海里，冰冷的海水呛醒了他迷乱的神智，他又奋力用上半身和右腿抓住操作台。用灼烧的方式对左腿进行止血处理。

疼！

持续的灼烧让他昏迷，又让他苏醒，记不清反复了多少次，直到火焰燃烧殆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许真的是幸运女神眷顾吧。

...

静谧的夜，清冷的风，活着真好。

月光把帐篷的一侧照亮，就像皮影戏一样。一团小小的黑影从皮影戏幕布的角落走向中心。

“那是什么？老鼠啊。”李茂才心里想着。这岛上有老鼠倒也不奇怪。这种小生灵早就搭乘着人类的船只遍布世界，看来这所谓无人涉足的小岛并非从未有人登陆过。

那个小黑影慢悠悠的走到“皮影布”的中心，李茂才感觉那个老鼠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点不对劲。

“太小了，根本看不清。”他低声嘀咕道。

那老鼠走到中心左瞧瞧，右看看，随后直立起身。这一站可把李茂才吓坏了。

那小东西是老鼠没错，但却是一具老鼠的骷髅。它直立起身，肋骨、腿骨、头骨森然分明。眼眶边中空透光，难怪刚刚觉得不对劲。

“卧槽卧槽卧槽，老金！老金！”李茂才慌忙摇醒老金。

“嗯，嗯，怎么了！”老金起身问李茂才。

李茂才把刚刚看到的和老金描述了一遍，老金听完起身在帐篷周围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

“也就是说，你刚刚看到一个在动的老鼠骷髅。”老金问道。

“是，俺没看错，绝对是。”

看到李茂才信誓旦旦的样子，老金也不再多怀疑了。这海上的奇怪事多了去了。人要学会接受。

“应该是刚刚动静太大，给吓跑了。”老金说完起身又开始准备点火，“这岛不对劲，你先睡，今晚我守到底。”

“这哪还睡得着啊？”李茂才不爽的吐槽。

直到天明，李茂才都一直闭着眼没睡着。

几只黢黑的海鸟盘旋在二人上空，就像宣告死亡的秃鹫。老金看到这种黑色的海鸟气不打一处来，提起枪杆就是一发子弹射出。

枪声响起，其中一只黑影应声落下，直挺挺的掉到沙滩上。

老金上前捡起那只鸟，却惊讶的发现那鸟居然全是由羽毛拼成的，没有血肉，没有骨头。他抖了抖手里那团子玩意，羽毛刷刷的落，最后除了手里抓着的几根毛，什么都不剩下。

“我得去里面探探这座岛。”

“是是是，恁去探，把断了一条腿的挚友留这奇怪的破海滩儿。”

老金沉默了一会儿，深深闭上眼声音沙哑的说道：“对不起茂才，都是因为我太固执，才让我们沦落到这种地步，如果我当初我听你的不出海，你也不会成瘸子。”

李茂才罕见的不知道怎么回应老金这番话，老金是固执的，是自负的，一直以来几乎没有人能改变他作出的决定，因为他是船长，况且他一直都是对的。因此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老金这副模样。

“所以——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出去。”老金攥紧枪托，那只半瞎的眼睛透着精芒，“岛上有老鼠，这就代表在我们之前有船登陆过这座岛屿。”

“这岛有古怪，不对劲。”

“这几天咱哪件事对劲过。”老金粗暴的打断他，转身走入身后岛屿的林子里，“罐子里是我蒸馏出来的淡水，我很快回来。”

老金的人影越来越淡，逐渐没入丛林中。

“这哪有在反省自己啊...”李茂才扶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