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该当时就坚持扮成侍卫随他同去。”窦蓉轻轻敲打着窗棂,眼中闪烁着微光,“当年在镇戎军团,我总伴他左右,连李督军也未曾指责破坏了什么规矩。而今,他独掌一军,反而多了束缚!”
“郎君是担忧姐姐遭遇险境。”许紫菱年岁稍长,却甘愿称窦蓉为姐,低语劝慰,“况且,郎君年轻资浅,不及李老将军德高望重。于军中,必须率先垂范,严守律例,方能让将士们令行禁止。”
“他们哪有资格质疑?论战绩,谁能比得上郎君?论武艺,十人联手,恐怕也难挡郎君一剑一马!”窦蓉唇角轻咬,低声道出不满。但她的面容上,更多的是深深的挂念。
内心深处,她深知许紫菱所言不虚。自家郎君,领着匆匆集结的两万厢军与粮草队上前线,必得将规矩置于首位。否则,单凭提点刑狱的官职和麾下那八十多名忠心耿耿的老兵,如何确保军令如山,号令行云流水?
道理归道理,但她无法接受,郎君即将率领一支临时组建的军队,面对未知的强敌,而自己却只能留守府邸,日日煎熬。
尤其是回想起当初在永兴军路共同御敌的时光,那股反差之大,更令她怀念那份虽风雨飘摇,却相依为命的情谊。
“他们的确比不上,但他们找到了借口,表面恭敬,暗中抵制!”许紫菱明白,窦蓉的牢骚不过是寂寞所致,并非真心怨怼齐凌。“再者,若姐姐你随郎君赴登州,我怎生是好?倘若再遭贼人掳掠,岂不让他分心?”
“我们俩可以一同改扮男装,做他的贴身卫士。我守护你,你照料郎君!”窦蓉脱口而出,似乎早已思虑良久,“如此一来,我们不必日日牵挂他的安危。疲累之时,你还能为他按摩缓解疲劳,或抚琴助其养神。”
“嗯……”许紫菱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三人并立于千军万马之中,悠扬琴声与激昂战歌交织,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向往。
传说中,英勇无匹的冠军侯霍去病,深入蛮荒,征伐匈奴时,身边总有佳人相伴,却丝毫未影响他横扫千军,直捣敌营。
而那些陪伴英雄的女子,能在如此伟人身边,定然满心安宁,自豪无比。
正当心绪飘向远方,耳畔却再次响起窦蓉的声音,那声音中更多的是诱惑与决意:“你说,咱们俩现在换上仆从的装扮,穿越密林,前往幽冥之城寻找他如何?只要行踪隐秘,即便是那魔族军队,又有谁能辨识我们的真身雌雄?”
“这样,这太冒险了吧!”许紫菱年纪稍长,但智谋远不及窦蓉,一时愣住,犹豫着摇了摇头,“除非我们能避免直接面对那位大人,否则,被他识破身份几乎是必然。到时候,他怎可能不愤怒?”
“愤怒了,你不会去安抚他吗?”窦蓉瞪了她一眼,略带责备,“平时他在家时,你总能找到方法使他欢悦。为何到了紧要关头,却又无计可施?”
“我,我并非,不是……”许紫菱脸瞬间红透,急忙摆手,“我,我……”
让齐凌高兴的手段,她自然了然于胸。然而,这些手段,不过属于夫妇间的私密欢乐。当丈夫真正发怒时,又怎能奏效?
“罢了,我并非责怪你。我只是认为,咱们不能就这样困守此地!”窦蓉意识到刚才言辞有些冲动,握住许紫菱的手,低声道:“否则,无论那边是喜讯还是噩耗,传到这里至少需三日时光。我们想助他一臂之力,都力不从心。再者,若我们不去,或许会有其他女子,不顾一切冲进军营,与他并肩作战。”
“你是说叶凌莲?”听到窦蓉的最后几句话,许紫菱立刻抛开了羞涩,双眼中闪烁着警惕。
凌州城虽不大,新婚之夜外边的变故,岂能永远隐匿于世。更何况,齐凌身旁,总如影随形般跟着那神秘的窦沙?
而与叶凌莲共度了七八年的岁月,许紫菱怎能不了解她的个性。
那是一个无视世人眼光与世俗束缚,仅凭内心情感行事之人。即便叶凌莲心底渴望有人挥兵扫荡大宋皇朝,但涉及齐凌,她未必会站在敌方阵营。
尽管齐凌担心她陷入困境,主动给予她一笔财富,让她离开京东东路。但她自己,却未必愿意坐视不理。
“我愿意以姐妹相待,皆因你曾不惜性命,也不愿牵连齐郎!”窦蓉一改婚前的纯真烂漫,轻叹一声,轻轻摇头,“但我并不希望那个曾追杀我和郎君,恨不得将我们当场处决的人,踏进这个家门。紫菱,莫笑我心胸狭隘,我从不会在受了委屈后假装快乐。”
“我明白,如果我和姐姐位置调换,我的感受也是一样!”许紫菱愣了愣,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当初为了不让齐凌左右为难,她的确在窦蓉身上颇费心思。而窦蓉,似乎也被她的真诚所打动,轻易地接受了她。
回溯往昔,或许窦蓉虽于初时,亦是为了避免让齐凌陷入两难之境,才勉强按捺心中郁结。实则未必真能轻而易举,接纳她的诚挚心意。
“若你不同行,那我便独自前往。但凡祖父在此,守护吾家,蟊贼断不敢贸然侵扰!”窦蓉忽地松脱她的柔荑,面容流露出久违的坚定决绝。“我随他左右,并非遵循陈规。今日,我不信,结为连理后,他便甘愿目睹我整日隐匿于家宅,深闺不出。”
“我,我……”许紫菱内心陡然纷乱,既忧惧违背夫君之命的后果,又难以抵挡与夫君并肩共御风雨的诱惑。
正当她心绪摇摆不定之时,却见窦蓉已转身步入卧室,着手准备出行所需。猛然间,她紧咬银牙,疾步追赶而去。“我,我无法安心任由你一人外出。我必须伴你左右!”
窦蓉旋即回首,朝她绽放笑靥,刹那时,她的容颜如同春日暖阳,明媚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