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汉再一次喝干了水,张老汉正要去倒却发现壶里没凉水了,正要去加水时张铁柱从里屋走了出来,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两个爹也不说话。
张老汉把壶递给儿子说:“去,加满水,再把壶里热水添上!”
张铁柱答了声好就要转身去添水,张老汉却反应过来般接着说道:“你没事出来干啥?”
张铁柱呆呆地转过身来看着张老汉说:“大姐给孚娃子整理完了,还要干啥不?”
张老汉哭笑不得,说道:“不干啥!添水去!”“奥!”
陈念祖此时却站起了身子,向着张老汉说:“哥,不麻烦了,叫大姐把孚娃子抱出来吧!板车借我用用,我去把担子取回来就回家去。”
张老汉赶忙跟着站了起来扶住陈念祖说:“哪里麻烦,我也是孚娃子干老子的,
柱娃子把车推来,叫你媳妇把孚娃子抱来,咱们一起跟着走。”
张铁柱提着水壶有些无措,看着张老汉问道:“爹,那水还添不添?”
张老汉来了火“添你麻,快去!”
张铁柱放下水壶,进屋喊陈大姐抱孚娃子出来,又出门推车去了。
张老汉扶着陈念祖出了房门,铁柱和大姐也收拾好了,张老汉开口道:“柱娃子,你先推着你弟跟你媳妇娃子去你丈人家里,我跟你老岳父去拿担子,叫你丈人家里先准备着,快去!”
于是锁好了门,六人兵分两路,陈念祖领着张老汉往南刘岗取担子去了。
张铁柱推着车往丈人家潘堰村走,陈大姐在板车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摸着弟弟脸颊,不住抽泣。
太阳已经快落下了,板车载着三人在田间土路上晃晃悠悠的走,虎娃被晃醒了,还没睁眼就放声大哭。
“娃子怕是饿了,你快给他喂奶。”铁柱推着车哼哧哼哧的。
“晓得了,你也慢些推,不着急,打了一天钉子别累着了。”陈大姐一边堵住虎娃的嘴,一边抽泣着向铁柱说道。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车上的陈仁孚微微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谁在说话?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陈仁孚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明,可陈大姐看到弟弟的眼睁开了,以为是丈夫推车晃开的,想着弟弟死了也不能安息,也不好埋怨张铁柱于是又响起了哭声,还不忘贴心的把弟弟的眼皮合上。
就在陈仁孚要摸到那一缕光明的时候,四周又陷入了黑暗,只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
不对呀,我无父无母的,怎么会有人为了我哭?是福利院的妈妈吗?
陈仁孚泛起了嘀咕,自己记事起就在福利院长大,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他小的时候躺在床上,总想着说不定有一天父母就来找自己了,可到死他也没等到。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努力,等到自己日后功成名就,亲生父母在大雨天哭着跑来认亲,而自己潇洒的摇上豪车车窗,向他们竖起一个中指扬长而去,留下他们在雨中凌乱悔恨。
但同样到死他也没等到。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普通人也有些勉强,拼尽全力也只考了一个公办三本,毕业时研究生未录取,迫于贷款压力草草找了一个公司上班,白天大部分时间窝在一个一平米工位上打电话要材料做表格,时不时跑一个外勤,中午点个外卖都想着能不能报销。
晚上回到出租屋煮一把挂面,熬夜躺在床上看两眼公考资料,累了直接睡,拥抱下一天。
他死的时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四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发工资了,加上高温补贴六千多块呢,对得起自己这个月全勤还有加班。
第二个好消息是,终于还清了助学贷款,从此他陈仁孚就是个债务上的自由人了!
第三个好消息是,今天张经理夸自己了,亲手把这个月高温奖发给自己,让自己好好干,经理很看好自己!看着聊天记录和转账消息陈仁孚都要感动哭了,自己日后一定要努力!
第四个好消息是,明天放一天假,自己可以睡个自然醒,然后就有精神好好看看公考资料了。
相较之下坏消息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是笔试没过而已。
不过陈仁孚也不气馁,自己是个努力的人,总有一天会考上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先来只烤鸭来安慰自己。
他少见的买了一只烤鸭两个凉菜,加一瓶白酒,怕自己吃不完,凉菜只要了半斤,酒喝不完可以放,烤鸭吃不完可以放冰箱存着。
丫的,这个月电费也快交了,水电估计有个快二百,算上一个月吃喝房租,能存两千多块。
哎,什么时候能凑个首付呢?
但走着走着,陈仁孚又开心起来了,反正自己还年轻,莫欺少年穷没听说过吗?这份工作先好好干着,不能辜负了张经理的信任,等自己考上公务员可要好好报答张经理照顾,吃个烤鸭先!
陈仁孚蹲在出租屋的茶几前,把三个菜都摆开,又拿了个马扎来坐下,陈仁孚感觉有些孤单,想听个声,可出租屋里没电视,空调也只有卧室有一台。
没关系,陈仁孚从卧室拿出自己在网上买的投影仪,熟练的固定在茶几上,连接手机,一个暗淡的大屏幕就出现在了眼前的白墙上,陈仁孚放上了自己早就下载好的相声合集。
“哎,我跟您说呀。。。。”
陈仁孚也不是想听着相声,但他就是觉得有个声音作伴挺好,就着相声,陈仁孚给自己的helloKitty杯满上白酒,刺得鼻子直怂,看着烤鸭咽了咽口水,用手拧下一个鸭腿,先放在鼻子下好生闻上一闻,就是这个味,馋了一个月了,随即送到大嘴里,一口咬下去牙龈擦到了骨头,慢慢的香气从七窍飘出,嫩滑的鸭肉连着焦香的皮在舌齿间错落,陈仁孚赶忙端起杯子送上白酒小嘬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进脑门,冲的陈仁孚发晕。
赶紧动了动舌头又大嚼几口,让鸭肉跟白酒充分混溶,差不多了,直接全部咽下,闭着眼感受那一团火苗顺着食道流下,等鸭肉落在胃里,肚子里有东西了,用嘴在鸭小腿上撕下一块肉来连带着扯下一大块鸭皮来,劲道极了,这块鸭肉下肚子,陈仁孚啧了啧嘴,咽下口腔里的油脂。
再次端起了被子,小酌一口,辛辣的液体在口腔乱窜,激得陈仁孚一个机灵赶紧咽下去,酒有些烈,但这是陈仁孚能承担下的较好的酒了,他也不嫌弃,啧着嘴咽了下去,前面又酒肉打底,这口酒很通畅的沿着食道下去了,在进到胃里的一瞬间炸开,扎得肚子又疼又痒,陈仁孚猛地睁开了眼,投影里的相声正讲到精彩,画面里的人物看着陈仁孚就说:“这就叫一个地道!”
真是舒服极了!陈仁孚伸了伸腰,看着投影不禁笑了,向着屏幕举了举杯,生活真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