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小孩不肯再见我了,可是我总是时不时的想起她,她也就不得不来见我。在这一点上,她根本没有选择权不是吗?
我没办法再和她说话,她也完全沉浸于她的痛苦里了。
周围不再有那个破旧的小楼,也不再有麦田,仅仅只有昏暗的荒芜的土地,我们处在一个阴冷的可怕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能见范围取决于我,以我为中心向外辐射,但也仅仅不到三十平方的样子,我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模糊了。
她在尽可能远离我的,又不能太远的地方蜷缩着,好像死去了。只有我知道她还活着,因为她的身躯还在微微的颤抖。
也许这地方真的很冷,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处在一个墨绿又浓稠的沼泽地中央了。
我们都没有力气去挣扎,只是沉默着想自己的事情。
我想起了小孩小的时候,睡觉姿势和现在一模一样: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
她不太能很好的睡觉,夜晚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可怕了。她害怕夜晚没有光亮,周围黑漆漆的简直像个巨大的魔窟,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她也害怕夜晚有光亮,害怕插排或者别的家电上的红色的电源灯,那些肯定是噩梦的眼睛。她不得不经常盯着那些红的光点,紧张的,焦虑的,一刻不能放松的盯着。等到时间足够长,确定那些眼睛的主人不会有动静以后才敢睡觉。
小孩太呆太笨了,这些她从来不知道要和大人们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可以避免那些恐惧,以便好好睡个觉。
大人们太忙了,又有谁会在乎小小的电源灯给小孩带来的伤痕呢?他们也无法理解,大概也只是觉得小孩子闹人,烦得很。
我反倒能理解小孩了,怪不得我现在睡觉不能容忍房间有一丝光亮。
与其被眼睛盯着,不如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
其实最最主要的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足够多的关于这个世界和夜晚的消息,没有怪兽,那些红的小光点也不是眼睛,我绝对坚信着这一点。但是尽管如此,我也绝对不能容许睡觉的时候有红色的小光点,那仍然会给我带来一些焦虑。
小孩不再颤抖了,她蜷缩在一个角落,我看不清她是坐着还是躺着,但大概率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