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姑接道:“既如此,那就是你洙安的错了,身为领头也这般不知好歹,拖出去杖责二十,算是警醒。”
洙安一脸平静,似乎是早知道会如此,不哭不闹也不辩解。
一福身,只道:“这件事是洙安疏忽了,多谢姑姑教导。”
解释有用吗?紫茗本就是故意,一来这里就撺掇大家不听她调配,原以为只是这样,却不曾想这几日她却是这般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用刑的太监把她拉出去的时候,她微闭双眼,不做挣扎。
出去之前听到宁姑姑说了一句:“大家都记住这个教训,好了,从今天起,紫茗做领班。至于洙安,休息三日,够她养伤的了。”
众人齐声答道:“是。”
洙安很快被抬到的行刑的板凳上,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自己身上,真的很疼,她疼得满头大汗,却一直咬着牙不出声。似乎是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抬了回来,躺在房间里。。
————
睁开蒙蒙的眼睛,紫茗坐在房间的另一端,见她醒来,嘲笑道:“洙安,我可告诉你,别哼哼唧唧的,自己看顾好你的伤,姑姑说要你养三天,我看你身子骨挺硬的,一天就够了,后日开始就给我好好干活!”
洙安再度闭上双眼,呵,又能如何呢?现在她做了领头,自然会更和自己过不去。
紫茗见她不说话,又道:“先头的事是你连累了姐妹们,这几日,姐妹们的劳役就你担着吧,可别再大意了,免得连累咱们。”
庭杖并不是什么轻的刑罚,三日已够勉强,现在被紫茗逼成了一日,还要承担配香所有的劳役,紫茗可是想赶尽杀绝?
紫茗原本是领头,分到自己这里来,受自己管束,本就不服,再加上又有旧怨,怎会放过自己?
然而,洙安还是强撑着做事,幸得芯叶偷偷来给自己送药,照顾自己,才没有导致伤口恶化太厉害。一日,洙安趴在床上,芯叶正小心地给她上药,一边心疼道:“洙安,你怎么不辩解呢?任由他们把你打成这样,还让那个紫茗这么欺负你。”
正要出声安慰,紫茗带着几个嬷嬷面色不善的闯进来,恶狠狠道:“芯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御药房的药材,姑姑让我带人来把你抓去审问。”
芯叶一吓,支吾道:“我没有……”
紫茗不由分说地把她带走了,洙安料到事情不妙,但自己如今这般处境,又怎么能救她呢?
心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顾不得伤,拿着东西就跑了出去。
这边,芯叶一直坚持说,那些药是自己托宫外家人带的,紫茗却说:“你家那么穷,怎么买的起这些名贵的药材!”
原来,太医已经检验过,那里头有几味极其名贵的补血之药,芯叶只是用了一些极其寻常的药材而已,必是紫茗存心陷害,只是,此时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紫茗恶毒道:“姑姑,看来要用刑她才会招出剩下的药材藏哪里了呢!”
宁姑姑似是想了想,正要开口,外头太监禀道:“令贵妃娘娘驾到!”
宁姑姑连忙从上座上走下来,同大家一齐屈膝喊道:“令贵妃娘娘吉祥!”
只见令贵妃凤目一敛;“本宫听说御药房少了几味药材是吗?”
宁姑姑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本宫前几日有些不适,私下向李太医要了几味药,未免皇上担心,就没有惊动其他太医。碰巧李太医这几日回乡了,想必是其他太医误会了。”
令贵妃这么一说,也就证明了芯叶的清白,芯叶磕下头去:“谢令贵妃娘娘恩典!”
令贵妃一笑:“算不得什么恩典,本就是事实罢了。宁姑姑,你身为养心殿的管事宫女,这处事可要更成熟,公断些才好。”
宁姑姑连忙跪下,低首告罪道;“贵妃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一定谨记!”
“姑姑言重了,不过本宫到有一事拜托姑姑。”
“奴婢不敢,请娘娘吩咐。”
“本宫与洙安姑娘很是投缘,而这位芯叶姑娘因本宫而受害,本宫想把她们带去我延禧宫,姑姑去禀报皇上一声吧,人本宫就先带走了,如何?”
令贵妃字里行间都客客气气,宫中之人也都说令贵妃为人和气,好伺候。不比嘉贵妃,脾气大,不好相与。
但听着才觉出,令贵妃话里隐隐透着寒气,让人不可抗拒。
————
那日她去求令贵妃救芯叶,令贵妃没有为难,就带着贴身的人去了养心殿。
把她们带回延禧宫以后,令贵妃对她们也很照顾,无微不至,简直就不像对待宫女。
第二日,令贵妃单独召见洙安,嘘寒问暖过几句后,直问:“洙安,你愿意做本宫的女儿吗?和恪,和静早早地嫁了,永琰现在又在外,本宫觉得与你投缘,希望你能替永琰承欢膝下。”
令贵妃魏佳氏出身卑微,能成为贵妃,还能让儿子如此出色,定然不如外表这么柔弱,简单。
宫人盛传嘉郡王喜欢洙安,令贵妃怎么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宫女影响他的前途呢?但若是此时杀了她,却会让嘉郡王与自己母子离心,而让她成为自己的女儿,厚待她,也能阻止她与儿子不能在一起。
然而,成为格格,将来还是会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况且长久以后还要直面嘉郡王,她不想。
她低首谦恭地答道:“贵妃娘娘,奴婢出身卑微,不配娘娘垂怜。请娘娘放心,奴婢对嘉郡王永远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本来,收她做女儿,的确是为了断了儿子的念想,自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久在深宫对她深感同情,不过,眼前的女子的确够聪明,虽然出身低下,但是能不能做儿子的女人,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能够深明宫廷生存的利害,重要是放得下荣华富贵,说不准真能够成大气候。令贵妃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罢了,一切随缘吧。
微微一笑,令贵妃说:“很好,你,的确很聪明,既如此,明儿个,钰婉来请安的时候,你就随她回府伺候吧。”
————
她跟着去了王府,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倒是完全对福晋没有印象。福晋说是让她来伺候自己,但却极少让洙安做事,即使如此,洙安的月钱还是很丰厚的,并且,似乎是有了福晋的交待,府上的下人都不曾为难她。
离开延禧宫的时候,令贵妃只说赏个伶俐的丫头给她使唤,其余什么都没说,然而福晋却是很照顾她,但她明显感觉的到福晋对她有很强的疏离感。
大概福晋也是知道的吧,嘉郡王和自己的那段过去。
一直听闻嘉郡王福晋贤良淑德,想来说不定是以为嘉郡王看上了她,所以才这么照顾自己的吧。但作为一个女人,又怎会真的不介意呢?
虽然没有名分,但她在府里过的生活俨然就是郡王府的格格。
比起宫里,没有人敢明里暗里整治她了,还有锦衣玉食,然而她却是真正失去了自由,在外人眼里,她怕是已经成为未来的嘉郡王庶福晋的吧。
嘉郡王还有一个月就要回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
早晨的阳光洒进来,洙安静坐在窗台前。嘉郡王南巡终于回京,她托病不去迎接。其实,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然而也是奇怪,嘉郡王回府几日清修静养却也没来找她,这样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请安。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府里传出喜讯,皇上念嘉郡王南巡有功,加封嘉郡王为嘉亲王,赐礼部尚书恭阿拉之女钮祜禄盈倩为侧福晋。
他又要娶亲了。
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日常生活还是有人关照着,但却像是被遗忘了似的。
这样最好,这样她就可以静静地等到25岁出府嫁人了。
养心殿
一改往日,宁燕坐在一侧,和皇帝似乎关系很好。
皇帝也很随意:“宁燕,你做的很好。”
“皇上如此关照洙安是因为主子吗?”
“她和洛柔确实很像。”
————
《乾隆番外》
已然年老的乾隆皇帝,此时细细品味当年他们的那些事。
有过美好,更多的是残酷。
他仍清楚地记得,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废了臣妾吧,臣妾不希望后世子孙谈及您曾今宠爱的女人,会和臣妾有什么瓜葛。
她之所以还愿意保存皇帝女人这个名分,只是为了乌拉那拉氏家族吧。
他是帝王,终究保护不了心爱的女人,她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还是负了她。
今生今世,他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太平盛世。
是的,他会做一个好皇帝,他负了她,不能再辜负天下苍生。
洛柔,你是那样恨我吗?若是有来世,你怕是也不愿再见我吧。
可是洛柔,无关江山,无关帝王,我终究是舍不下你。
当年你走的时候,把你的陪嫁侍女宁燕托付给了我,我本想给她许个好人家的,她执意不肯,我也定会护她周全。
洙安这孩子很像你,直爽而隐忍,确是性情真挚的好女子。
永琰恋上了她,就像当年朕和你一样。朕也不知道朕这么做对不对,但她确实需要好好历练一下,朕实在不想他们重蹈我们的覆辙。
那丫头和当初的你一样,明明动了心还那么倔强。
想到这,皇帝不禁笑了。
————
那一日,他洞房花烛,她早早地睡了。
突然门被撞开,他醉醺醺地闯进来,她当即叫出了声。
进了门的他突然变得冷静,吐出几个字:“我没醉。”
洙安在暗处莞尔一笑:“那王爷是想装醉做什么呢?”
永琰低低地说:“我不想去她那里。”带着无限哀伤。
“但是,王爷有没有想过,您今晚待在奴婢这里,明天一早,奴婢是不是就该自称臣妾了呢。”
“这本就是本王期望的,不是吗?”
半晌,他听见她重重地说出:“我不愿意。”
是我不愿意,不是,奴婢不愿意,这就够了。
那晚,王爷待在了侧福晋房中,还连宠了几日,而后,王爷就一直忙于政事,正侧福晋也是雨露均沾。
至于洙安,王爷把她调到自己房中配香,伺候自己读书之类的,两人也相安无事。
一日,他却突然对她说:“华萱,你想离开这里吧。我在城郊有处地产,以你的才华,以后会过得很好。”
怎么突然这样呢?
说起来,之前他也没真的束缚过她,她可以逃走的,不是吗?
他的这句话,她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或者其实,她虽然不想嫁给他,但却也不介意安安静静的照顾他知道直到该出宫的年龄。
大概是,不舍得不报答他对自己的恩情吧。
没有他,她怎会有她这一身的手艺,没有他,她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这于理不合,恐招人闲话,我不想毁了王爷的前途。”
说得似乎很冠冕堂皇,确实很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