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骂了一会,见秀秀不吭不哈,也不搭理自己,便不再作声,各干各的活去了。
李望福喜欢狗娃,平时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狗娃。狗娃在师傅家也不拘谨生疏,他对师傅说:“家里再过几天又要断粮了,我想后天就进山去做土活。
上次进山里,情况还不错。山里人也实在,干完活都能按时结工钱。没有钱的,用粮食顶工钱也很痛快。只要把活干好,山里人有时还能多折点粮,我看山里的活比前塬的好干。要不,咱爷俩一起进山干土活吧?”
李望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山里的活好干,活也不少。可是我走了家里不行,你师娘和秀秀两个女人在家,我出去时间长了不放心。再说,生产队这几天的活也比较多,队上给我安排了几个人,让我带着把阳面山上的胡麻种上,我想去恐怕生产队也不放,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后山地区山大沟深,路不好走,人生地不熟,如果他和师傅两人一块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活也好干。遇上麻缠的事,两个人还可以商量一下。另外,两个人也可以隔三差五地轮换回家照顾一下,给家里捎个信,报个平安。
狗娃尽量说服师傅能和他一同进山:“师傅,我师娘和秀秀您就不用担心了,前些年您出去干土活,有时也十天半月不回家,她们把家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何况秀秀已经长大了,能帮助师娘把家照顾好。队里的活,您就给队长说一下,出去干土活,回来给队上缴副业款,队里也落个实惠。
李望福这几年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干了二十几年的土活,听到干土活心里就发怵,想慢慢地退出土匠这个行当,所以才找理由委婉推辞:“你正年轻,有力气,活又能拿得出手。现在你干的土活比我干得还好。这几年,叫你干活的人比我多,你就好好地干吧。我身体不行了,支应不下来。”
狗娃听出了师傅不想去山里干土活的真正原因,微微一笑说道:“师傅,您的年纪也不算大,身体还硬朗着呢。”
李望福叹了口气说道:“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和你年轻人相比呢。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干活从来不怯场,只要有人一叫,我提着泥抹瓦刀说走就走。现在不行了,脚腿不灵便,活也拿不下来。给人家干活,人家都嫌我慢,腰来腿不来的,老了!”
狗娃见师傅执意不去,就再没有强求。
李望福一再地叮咛狗娃:“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干土活比较危险,你一定要有眼色。尤其是干挖补烂窑的活,要多看看,不能干的活千万别干。”“师傅,您放心吧,这几年您带着我也干了不少难干的活,您的手艺我基本上都学会了。挖补烂窑,您也给我教了不少的方法,我会小心,您就放心吧。”
狗娃和李望福两个人在一起聊着闲话,他渴望秀秀能来主窑一趟,再多看看心上人几眼。可秀秀被母亲管束着,不让秀秀见狗娃。
狗娃实在等不住了,有些失望地说:“师傅,不早了,我要回家去了。”
李望福挽留着狗娃:“等中午吃完饭再走吧。”“不吃了,我回去还要把家里的事情安顿一下。”说着,狗娃迈出了门槛向院子走去。
李望福跟着狗娃出了院子,关心地问道:“狗娃,你爸的病这几天怎么样了?”“我爸的病还是时好时坏的,不过比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差不多五六天才犯一次。”
“你家里能转开吗?如果转不开,就让秀秀去你家帮几天忙。”
“不用了,师傅,上次我出门,秀秀到我家去帮了那么长时间的忙,我心里觉得都过意不去了。”
狗娃和李望福在院子里说话,正在屋里忙着收拾家务的秀秀听见狗娃要走,赶紧从厨屋出来说道:“狗娃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帮几天忙有啥,你还心里过意不去,你要是家里有啥忙要帮的,你就只管给我说。”
秀秀刚说完这话,秀秀的母亲在厨屋听得不顺耳,大声说道:“死女子,驴槽里没你,马槽里没你,你跟着瞎操个啥心?这几天家里忙得都转不开了,你还想着往外跑,能野死你吗?”
狗娃听师娘这绵里藏针的话,觉得扎心,可也不知道说啥是好。他站在院子里懵着头也不说话。李望福和秀秀都被秀秀母亲这话给弄得耳热脸红,特别尴尬。
李望福连忙打断话茬说道:“狗娃,你师娘这几天心情不好,前几天,我和你师娘置了点气,你可别见怪。”
“没啥,没啥,师傅师娘,你们进屋吧,我走了。”
狗娃有一种想立刻逃跑的感觉。转身的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深情地瞧了秀秀一眼。
秀秀满眼都是留恋和不舍,哀怨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割着狗娃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神像一道电光,传递着他们心间彼此爱慕的信息。或许这种眼神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读懂。
狗娃迈开脚步,要向大门走去的时候,秀秀突然说道:“狗娃哥,你等一下,我送送你。”说着就随着狗娃往外走。
从这些细微的对话和表情,李望福已经感觉到了这对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变化。他什么也没有说,看着秀秀把狗娃送出了大门外,自己则回了主窑。
狗娃和秀秀一出大门口,转到了一个能遮挡视线的拐弯处,秀秀一把挽住狗娃的手说道:“狗娃哥,你真的要走?”
此时,狗娃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流,让他不能自已,使他窒息!狗娃强忍着对秀秀的感情!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无言不是一种告别,而是一种千丝万缕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