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对陆澄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城市,即便他每年都要和妈妈来好几次。大约陆澄12岁的时候,陆知远买下了皇后区现在的住宅,那一年陆知远本想把母子从国内接到美国,从此一家人不再分隔两地。
但陆知远没想到的是,陆澄对要搬去美国非常抵触,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要么就摔砸家里的一切,甚至故意砸到陆知远身上。
陆澄无法接受一个从童年开始就缺失的人,在他12岁的时候突然出现,向他宣布自己是他的父亲,要带他和妈妈去美国。那时他只觉得这个男人是要抢走自己的母亲,青春期的叛逆、对父亲的憎恶以及夹带着他意识不到的对父爱的渴望,让陆澄那时候一见到陆知远就对他大喊大叫,陆知远一度想给儿子找心理医生,最终是陆妈妈决定陪陆澄在国内继续读完高中,让陆澄慢慢适应,而陆易到了幼儿园的年纪便被陆知远接走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当然接受了陆知远是自己父亲的事实,只是始终亲昵不起来。陆易自周三一早就在家里不停地转圈,等到陆知远把妈妈和哥哥接到家里,他一下子就扑到了妈妈怀里。
“妈妈,我好想你,非常非常想。”稚嫩的声音让人心疼,然后陆易就从妈妈的怀里出来,挂到了陆澄身上。
陆易对哥哥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不经常见面加剧了哥哥的神秘和威严,上一次陆澄走的时候帮他堆起来的积木,已经几个月了陆易不允许保姆碰,就那样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等陆澄回来给他换一个新的形状。
陆知远也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待在家里,虽然他和陆澄仍然有着隔阂,但能见到面已经满足。
看着妻子在厨房做饭熬汤,他真切地感受到一家团圆的快乐,没有女主人的家里总是空荡冷清。
吃过晚饭,陆澄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时钟,19:06,那国内应该是周四的早上7点多,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颜珞的名字,在公交车上记下了她的号码后他还未发过一条短信。自上周五攀岩馆他吼了她之后,他们也没有再见过。
应该起床了吧,陆澄想,在和颜珞的短信页面输入一行字:还生气吗?
还没有发出去他就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这些话太突兀了,再说这和表白有什么区别。
他思索了半天不知道该发什么,索性按了通话键。
嘟…嘟…电话拨通了,还没接,这个过程漫长地像等了一个世纪,难道因为是跨洋电话信号也格外地慢?
“喂?”虽然是一个陌生来电,颜珞还是接了。
“起床了吗?”陆澄问。
就在他打算挂断的那一秒接通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起了啊,正准备出门上学呢,你是…社长?”呵,这不就是上周在攀岩馆吼她的人吗,仅凭四个字也能听出来这个声音,不过社长这么早打电话是干什么?
“嗯,别叫我社长了,叫我陆澄吧。”
“这么早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这里已经是晚上了。”
啊?晚上?陆澄疯了?颜珞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云里雾里,还没等她再说什么,电话那端他又说:“快去上学吧,你要迟到了。”之后就挂断了。
她听着是轻快而果断的挂断,他听着自己的心跳担心再不挂会被对方听到。
颜珞把陆澄的号码存了一下,把手机装进口袋,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周四早上啊。
陆易的生日派对在周五下午,陆知远找了一个专门的儿童活动策划公司来家里布置。蓝色和明黄色的基调,到处是气球、丝带和装饰物,陆易幼儿园的不少小朋友都会来,陆知远还按照当地的习惯请了小丑来表演,这是第一次给陆易正式地办生日派对,一切能给孩子带来欢乐的办法他都用上了。
陆易开心地带着小朋友们从客厅跑到花园,穿梭在帐篷和气球中间,Amy、Mike则紧紧跟着他后面,这两个白人小朋友是平时和陆易玩得最亲近的。
“哇,Luke,你家好大啊。”Amy惊叹着。
陆易今天格外地显出一种自信和骄傲,不过不是因为漂亮的房子和隆重的派对,而是妈妈和哥哥终于都出现在他的小伙伴面前,他平时总是在学校夸口他的哥哥如何聪明如何高大,但陆澄在美国的时间太少了,Mike甚至说陆易撒谎,是因为橄榄球比赛打不过自己才谎称有个厉害的哥哥。
陆易到处找陆澄,最后在后院找到了他,远远地就冲着哥哥跑过去。
“哥哥!”
陆澄两手架起他一把举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我的好朋友,Amy和Mike,他们都很想见你。”
陆澄把陆易放了下来,蹲下去,笑着对两个小朋友说:“你们好,我是Luke的哥哥,你们可以叫我Luis,欢迎你们参加Luke的生日派对。”
Mike和Amy看着陆澄,竟然一时害羞说不出话来,这个大哥哥的笑容不像陆易那样简洁明快,而是透出一种神秘和一股骄傲,加上他的英式口音,一下子就把两个小朋友征服了,陆易平时说的竟都是真的。
陆澄牵着这三个小朋友来花园,陆知远和妻子正招待着家长和老师们,其中一个白人家长同样是做投资行业,便和陆知远聊起了未来亚洲市场的机会,他对陆知远能在美国取得这样的成就十分赞许。
“中国无疑是未来新兴市场的核心,我相信那是能给投资人带来惊喜的地方。”陆知远肯定地说。
“Oh,陆先生,我完全赞同你,而且那是你的家乡,你一定有更深刻的了解,我们公司一直想发展中国的业务,可惜对那里的制度和法律还没有完全的认识,以后你如果有好的机会我们很愿意一起合作。”
一个打扮夸张的小丑把派对推向了高潮。他在门口声音高昂地说:“请问这是船长Luke的家吗?”
音调像是动画片里的木偶,孩子们便一齐尖叫着陆易的名字,小丑进来以后开始了各种表演,陆易和小伙伴都围了过来,一时欢笑声不断。
陆澄背对人群,慢慢走向了客厅的吧台,无论他是否承认,这一片黄色和蓝色交织的欢乐海洋无法感染他,他内心真实的漠然和表面呈现的笑容背道而驰,看着花园里和客人交谈甚欢的陆知远,他打开了酒柜,倒了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尽,原来这就是童年该有的样子么,明明只有划过喉咙的辛辣才是真实。
登山社这周五的活动显得很轻松,云翠楼登高。云翠楼本就是望海市的一个景点,沿着阶梯登到阁楼的顶端可以俯瞰到城市全貌和远处的海湾。社长陆澄的缺席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陆澄请假去美国咯,下周也不一定能回来。”刘江杨和高一新生们解释。
“好羡慕社长,去美国玩儿。”
“马上高三的人了谁有那闲工夫去旅游,人家家就在美国,回去肯定是家里有事儿。”
听刘江杨这么一说颜珞顿时明白了周四早上的那通电话,陆澄说着自己那里已经是晚上了,原来是这样。
陆易的生日派对过后,陆知远和陆易都恢复了上班上学的生活,陆妈妈每天忙着做各种美食,亲手包的饺子把冷冻室塞满,为了让她和陆澄走后,陆知远父子俩也能随时吃到,黑人保姆包的味道总是不对。
陆澄白天无所事事,盯着墙上的时钟换算中国的时间成了唯一的消遣。早上八点多,他想着国内应该是放学回到家吃完晚饭的时间了,给颜珞发了第一条短信。
“这周的社团活动不会又偷懒了吧?”有了打电话的经历,他发起短信来就毫不慌张仓促了,至少她知道他是谁了。
“当然没有,我们今天去云翠楼了。你不在,副社长组织的活动好轻松,嘻嘻。”
“呵呵,你们这周去云翠楼是我的主意。”
“…哦。你在那边很闲吗?”
“你知道我在哪了?”陆澄想想也是,刘江杨那个大嘴巴。
“美国啊,听说国外的巧克力很好吃,大家都羡慕社长。”
“知道了。”
颜珞和陆澄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就困了,过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陆澄走到厨房,看着妈妈认真擀着饺子皮,不用问他也知道肯定是虾仁三鲜馅的,这是陆知远最喜欢的口味,也难得是他最喜欢的,他想不出有第二件事他和陆知远可以达成一致意见。
“妈,我想明天先回国了。”
妈妈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我明明给你请假到下周了,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再多待几天吧儿子,你看陆易多粘着你,我们提前走他肯定要闹的。”
“学校课太多了,再说还有SAT的课要上呢,你不用管我,你多留几天,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啊,你吃什么谁照顾你啊,我肯定是跟你一起走。”
“我都多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我没关系的,真的。”
“你先说服陆易再说。”
吃过晚饭,陆易就缠着陆澄给他堆新的积木,陆澄认真地搭出一个城堡,弟弟开心地拍手:“妈妈,你看哥哥给我搭的城堡,是不是很棒!”
趁着陆易开心的时候,陆澄拍拍他的头:“哥哥明天要回国了,等下次放假的时候再回来陪你玩好吗?”
没想到五岁的孩子马上就变了脸,哭着闹着不许陆澄走。
陆易大声的抽泣,声音断断续续:“你…是个骗子…说好要待一周的!一周…是七天…哇呜…”
陆澄试图把他抱起来,可陆易生气地推到了积木,转身跑到了楼上的房间把自己锁了起来。陆澄又跟着上楼,这小家伙,和自己小时候怎么有点像。
“Luke,把门打开,哭解决不了问题。”
咚!陆易把什么东西摔倒了门上:“反正你要走了!”
过了一会儿,陆易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以为哥哥真的走了,探出头来,结果陆澄就站在门外,他反手把自己和陆易关在了房间。
陆易跺着脚不想和他说话:“出去!你出去!我不要见你了!”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我说了哭解决不了问题,看着我,明确地说出来你想要什么,不是大喊大叫,也不是想着一回事说另外一件。”陆澄语气平静,他小时候不曾哭出来,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陆易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抽泣,然后才能说出话来:“我…想要…我…我不想你走。”
然后他主动扑到了陆澄怀里,所有的委屈开始释放,又想大声的哭但又不敢。
一瞬间陆澄突然心软了,甚至开始犹豫明天回国的计划,他摸着弟弟的头,突然想到了可以安慰他的话。
“你看,明年哥哥就要读完高中了,我回去是准备一个考试,如果顺利的话我会来美国读大学,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真的?你不会又骗我吧?”陆易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不会的,我保证。”
陆易抱着陆澄的头,把眼泪蹭到哥哥的肩膀上,然后在他耳边说:“Luis,我爱你。”
这是幼儿园老师教他的,当你感受到家人的爱意要及时表达出来让对方知道。
陆澄看着这个美国长大的弟弟,露出了少有的温和的一面:“我也爱你,Luke。明天我们去打橄榄球好吗,我教你怎么赢Mike。”
周一早上是痛苦的开端,高一1班压抑又难熬地背了一整个早自习的政治。
程乐乐坐在靠门边的第一个座位,她是高一1班的电台,多少情书是通过她的手递给了教室里的女生,每当下课的时候她就像小喇叭一样往教室里喊“某某某有人找”,是找人还是送情书程乐乐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穿,送情书的男生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他们一般难以掩饰脸上的紧张。
第二节课刚下,当她抬头看到陆澄这个陌生面孔站在门外的时候,没等陆澄开口,程乐乐就淡然地说:“你找谁?”
“帮我叫一下颜珞,谢谢。”
“颜珞,外面有人找!”
陆澄倚在走廊的窗台上,面对着教室,看到颜珞从林立的课桌和书本里走了出来。
颜珞走近他,由于他倾斜着身体,她不必像往常一样仰头看他。
陆澄摇了摇手上拎的零食:“走吧,去天文台的草坪。”
天文台在教学楼后面,是第一中学地势最高的地方,周围是一大片草坪,一位知名的校友捐赠了这座建筑,初衷是希望同学们能够在这里观星望月,激发对天文的兴趣,可是捐赠者没有想到应试教育下的竞争如此激烈,学校和老师已无暇组织这些活动,渐渐地这里原本的功能就关闭了,场馆外的草坪成了学生下课休息闲聊的地方。
陆澄仍然是脱下校服外套,叠了下放在地上,颜珞坐在了他的外套上,陆澄则坐在她旁边的草地上。
陆澄把一大袋零食放在颜珞腿上,“我买了五种巧克力。”
“这么好竟然买零食给我吃?”颜珞瞪着大眼看着他,然后扒拉着五颜六色全是英文的包装袋。
“嗯…上次在攀岩馆是我说话太重了,”陆澄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可别吓得再也不参加社团活动了,所以买点零食给你吃,哦,剩下的你带回去分给唐清人。”
“原来是胡萝卜啊。”颜珞吃着巧克力,眼睛定定地看着陆澄。
“什么胡萝卜?”
“胡萝卜和大棒原理啊,给一棒子,再给一根胡萝卜,社长的管理手段果然高明。放心吧,我们现在参加活动可积极了,”颜珞已开始吃第二种巧克力,“当然,要是有零食会更积极。”
“伶牙俐齿,好吃吗?”
“好是好,但是都太甜了。”颜珞收起了零食,躺在了草地上,深秋的天空万里无云,“听说你家里人都在美国的,回家很开心吧?”
“我妈平时和我在国内,陆知远带着我弟弟在纽约。”开心?他与那个人之间从未有过。
“陆知远?你这么叫你爸爸吗,我可不敢叫我爸爸名字…一家人离得这么远啊…那你经常回去纽约吗?”
“所以陆知远一直让我高考以后到美国读书,让我们早点过去那边。”
“那很好啊。”
陆澄望着远处高大的柏树,自由的小麻雀轻巧地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有什么好的?”
“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这不就是最好的吗,你爸爸肯定很希望你们早点团聚。你难道不喜欢一家团圆吗?”
陆澄转头看着半闭着眼睛的颜珞,是啊,我为什么不喜欢一家团圆呢,“别说我的事儿了,这周去野攀,敢吗?”
“我听刘江杨说了,应该很好玩儿!”颜珞一下子又坐了起来。
陆澄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已经完全不是第一次找到社团教室时那个颜珞了,现在对户外运动竟然这么热衷,也许不是他强迫了她,她注定是要加入登山社的。
望海市土地交易中心,城南S-2地块的公开拍卖正在进行。
这块地是城南首批开发的住宅用地,报名参与的企业很多。望海市作为一座海滨城市,经济和人口的中心密集分布在城北的海岸线上,城南则是广阔的平原,多年以来没有开发,但随着城北人口不断聚集,已没有多余的土地支撑未来新的经济发展。不断有传闻市政府计划在城南成立新区,新的市民文化中心也已经悄悄动工,望海市的地产开发商们闻风而动,纷纷对城南未来的发展开始关注,这次的S-2地块在位置上紧邻城北,因此更被看好,只是面积很大,需要有实力的企业才能拿下。
S-2的起拍价仅仅是城北市中心的1/3,但占地超过100亩,起拍价2200万,对于大多数参拍公司都算是不小的项目了,因此拍卖开始并没有很大动静,大部分人都持观望的态度,价格上升的幅度很慢,半小时后价格在2350万。
元崇和张廷一起参加这次拍卖,S-2项目如果拍中,李氏和荣远将成立一家合资公司来开发。
拿地对元崇来说太熟悉了,望海市的土地拍卖,但凡稍微值得投资的地块李氏几乎都参与过,也有很多次是和荣远一起联合竞拍的。
“2350万第一次,还有没有?”主持人提示着。
元崇看了下张廷,两个人目光交汇时达成了共识,他们还没有出价过,2350万这个价位看来想跟进的人已经很少了,元崇准备举牌,2400万拿下这块地算是不错的结果。
“2350万第二次。”
“2450万。”姜淮抢先一步,把价格提高了两个单位,这引起了场内的一阵骚动。
“2450万那单价就是350一平,折合楼面价735一平,再高恐怕这个项目赚不了多少钱了。”元崇快速换算后对张廷说。
“那也要跟,我老姐姐今天给的任务是拿下这块地。”张廷示意元崇举牌。
“2450万第一次,还有没有?2450万第二次。。”
元崇举了牌,“2500万。”
“好的!各位,2500万第一次。”
在场的人纷纷小声讨论,2500万买这块地也太贵了,城南这种地方房子哪能卖的出去,姜淮也犹豫了,2450万是这个项目的盈亏平衡点,他一口气提高两个单位,本以为不会有人再出价了,没想到李氏对这块地这么在乎。
“2600万。”姜淮再次举牌,想到城南的规划明年就会启动,他咬咬牙又提了价。
“这也太不理智了,张叔,要不算了,他这么想要给他得了。”元崇看着张廷,手里的牌子耷拉下来。
张廷拿过来元崇手里的牌子,“这块地我们不能放弃。”
“城南的房子现在600一平卖不出去,2600万的话折合楼面价已经将近800了,再高我们亏的更多…”元崇满脸的疑惑,他实在不明白不赚钱的项目母亲为什么一定要做,而且特意让张廷过来现场,现在看来就是怕他中途放弃。
“这么多年,李氏和荣远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这孩子得听你妈的话。”张廷托起了元崇的手,他们又一次举牌。
“2650万!第一次!”主持人声音开始高昂,在场的人也都没有想到,这场拍卖竟然高潮迭起,还在不停加价。
张叔对元崇说,“别急,我们就50万50万加。”
“2650万!第二次,请问还有没有加价!”
元崇渐渐安定下来。
“2900万。”姜淮又一次举牌。
“呃…确认一下是2900万吗?”主持人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淮又说了一次:“2900万。”这块地他志在必得。
元崇的心又提了起来:“淮洋地产是不是疯了?”
张叔却异常冷静:“疯了证明他要到极限了,他手上的筹码不多了,我们继续。”
“2900万!第一次!还有没有加价,今天的竞拍实在太激动人心了,感谢各位支持!”
“2950万。”元崇不紧不慢,他已经懒得思考了,反正早就亏了,既然母亲和荣远都非要这块地,那就和淮洋争到底。
姜淮隔着几个桌位看了眼元崇,心里窜火,明明李氏手上有很多城北的地还没开发,为什么非要和他抢这一块,但偏偏淮洋地产实力不如李氏,价格如果超过3000万,这个项目万一有风险他承受不了。
元崇一抬头刚好和姜淮对上,他礼貌地点头微笑。
“3000万。”姜淮再一次出价。
场内一片喧哗,城南第一块地的竞拍还没成交竟然已经溢价超过30%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可思议的3000万!第一次!”
“3000万第二次,请问还有没有加价!”主持人兴奋地催促着,举起手上的槌想赶紧敲下去:“3000万,第…”
“3050万。”元崇面无表情。
姜淮气得扔了手上的牌子,走出了拍卖厅。主持人叫了几次,场内再没有人能加价,张廷满意地拍拍元崇的肩膀。
主持人一锤定音:“3050万,恭喜李氏荣远联合体拍中城南S-2地块!”
拍卖会结束后,元崇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公司,而是径直回家,他想第一时间告诉母亲今天拍卖的情况,还有满心的疑虑和担忧需要倾诉。
下午接近黄昏的时间,刘殊琴都在后院抄经,元崇急匆匆走了进来。
“母亲,S2我们拍到了,3050万。”
刘殊琴并没有停下,继续写着金刚经的最后两句。
“本来我是想2400万拍下,没想到淮洋地产一直加价,最后只能超过3000万成交,但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非要这块地,现在楼面价接近一千块了,城南的房子600都没人要,这不是明摆着亏本买卖么。”元崇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
“所以这次我特意让张叔跟你去,不然你中途会放弃的吧。”母亲抬头看了眼元崇。
“是,咱们城北还有那么多地,要我的话我是不想做这个项目。那您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拿下这块地?”元崇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所谓的亏损都是基于现在,但投资投的是未来。”母亲笔锋依然婉转,丝毫不受影响,金刚经写完后刘殊琴走出书桌,坐在了茶几旁的椅子上。看着元崇,又细细说道:“如果我跟你是两样商品,要挑一个做投资,你说投资人会选谁?”
元崇停住了脚:“那要看投资的意图了,如果是经商论道,当然母亲更胜一筹,但如果是论体力精力,那投我比较划算。”
刘殊琴摇摇头,说:“不管什么意图,何种原因,显然都会选择你。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未来的价值再怎么样也不如一个年轻人,记住,投资是不看过去的,看的是以后。城北和城南,就像是你和我,你现在觉得S2不值,无非是你还没有意识到它的价值。你想好怎么规划S2这块地了么?”
元崇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母亲和自己斟满:“我想就是那种70平左右的小户型,经济适用房。”
“为什么?”
“如果买别墅,肯定是选择怀北一带,如果是海景豪宅,那也是城北的海岸线开发的好,城南海边没有沙滩都是码头,到城南买房的多是年轻人,一般是第一套房,只能造小户型来匹配他们的消费能力。”
母亲品了品手上的白毫银针,摇摇头:“有的时候不能只是迎合需求,要敢于创造需求。到城南买房的是年轻人不假,但你好好想想年轻人想要什么样的房子,S2的设计方案我要亲自过问,你回去好好想想再说。”
野外攀岩,就是在天然的岩壁上进行攀登,也可以归类成一种极限运动。登山社每学期都会去一两次,野外攀岩的地点在麓鸣山,这是望海市内相对险峻的一座山,最高海拔将近800米,爬山的路线通常分为A、B、C三条。
A线是游客路线,线路最长也最平缓,B线是爬山路线,很多大大小小的山坡,偶尔有石阶和护栏,C线是攀岩路线,全程都是陡坡,途中有不少天然岩壁。
登山社这周的活动地点在B线和C线的交汇处。
周五下午,第一中学的校车把登山社送到了麓鸣山脚下,所有露营的装备都卸下来之后,陆澄带着社员们开始沿着B线爬山,他们需要晚上到达露营地,第二天到半山腰的岩壁。
颜珞和清人这次决定和李硕于越一个帐篷,这样沉重的装备自然都由两个男生来背,她们只需要背上自己的睡袋和食物。
陆澄拎了下颜珞的背包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背。”颜珞不想给他。
陆澄有点轻视地笑了一下,小小的个子背这么大一个包太滑稽了:“我是怕你拖大家的速度,天黑也到不了。”
颜珞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小看人,哼,”然后不情愿地把包给了陆澄,又对陆澄说:“那社长你把清人的包也背了吧。”
颜珞又拽下清人的包递了过去,心里想,让你逞能。
陆澄接过来顺势就扔给了刘江杨:“老刘,你表现绅士风度的时候到了,接着。”
“我去你的绅士,我背着医药箱呢,你有没有人性啊。”刘江杨做出个踢球的姿势,但还是用手稳稳地接住了,招两个女社员就是费劲。
无包一身轻,颜珞和清人两个人快步走在了前面,确实提高了整个队伍的效率,太阳还没有落山,一行人就到了扎营的地方。
麓鸣山的植被丰富,十一月的山上虽然有些萧瑟,但高大的白皮松和云杉枝叶茂密、郁郁葱葱,而漫山枫叶此时正是最佳观赏的季节,像红色的云彩铺在半空,还没有登顶,光是站在营地这向四周瞭望,已经觉得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