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现在宁静惬意的时光,他对我说:“以后你要去哪里呢?”
“大学吗?”我问。
“对。”
我说:“我没有想好。”
他说:“我想陪你一起去。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也跟着我一起去了大学。也是在这一年,十九号死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把他的遗体火化,把他的骨灰带到大海撒下,就像他以前说的一样。在黄昏下,他的骨灰也像是融化在海面跃动的碎金一样。
有一种说法认为水是生命之源,如果将死去的生命安葬在这里,在茫茫大海以无垠的波涛作为坟墓,似乎也不错。
有一位戏剧家说过:“他并没有消失什么,只是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成了富丽珍奇的宝藏。”
我想要将自己埋葬在洋溢温柔暮色的海洋。
待至暮色化作光辉的灵柩…
十九号没有葬礼,我只是简单地将他的骨灰撒向海洋,遥望无垠的大海,然后就离开了。
我将事情告诉了江缘。
“节哀。”他说。
我说:“我也会早早死去的。”
“是吗?”
“是啊。”我说,“我从来没有对活下去抱有什么期待,死了也不错。”
“我也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重复着,我守着贫瘠乏味的生活,好像总是期待着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可是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会感到厌倦吧。”
我说:“时至今日,我仍旧没有感受幸福的能力。”
江缘说道:“我也是。从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开始,就感受到你的淡漠忧愁的气息了。”
十八岁那年,我早早地完成学业,一个人开始周游世界了。因为可以使用法术,做这些事情都格外方便。
我是一个孤独的朝圣者,朝霞缭绕的冰山与落日熔金的云海,怪石嶙峋的群山与繁花锦绣的平原,都是我造访的风景。
我有时乘坐列车,打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与我在窗上静止的倒影,相隔一段未知的距离就呼啸着穿过隧洞,光明与黑暗更迭,一下子白昼变为黑夜,又从黑夜变为白昼。
群山吐翠,电线杆上的电线在视野里变化位置,上下起伏着,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拨弄着,像是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在演奏着,把无形的音符演奏为一幅有形的优雅图像,远方蜿蜒起伏的群山,富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到达火车站以后,我来到繁华城市的夜晚,吹着微凉的晚风,夜色朦胧,闪耀着绚烂的霓虹,那些璀璨的地方,偶尔能看到一个光轮在旋转着。
因为我没有睡眠的能力,就早早地登上附近的景点。我来到山顶,在云雾中间等待黎明破晓,霞光烂漫,一轮红日升起,像是蜻蜓翅膀一样透明的一轮胭脂红光晕映在虹膜,如果眯上眼睛,略微挤压着眼睑,那一抹胭脂红光晕将逐渐扩散得朦胧,填满眼眸。
我将一路的风景用画笔记录下来。
十九号死去以后,过了大约一年的时间,我感受到自己的病痛发作得越来越厉害。我想,也许是我的死期将到了吧。
我结束了旅途,回去以后找到江缘,告诉他:“我也许快要死了。”
“是吗?”他有些落寞伤心。
“是啊。”我说,“我要回疯人院了。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前我在那里养病、读书,我的一个朋友也死在那儿。现在我终于要回去了。”
“你不治病吗?”
“我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对于生命,我并没有抱什么期待,我试着活下去,这么久了,却依旧没有什么期待,死就死了吧。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
“好吧,”江缘说道,“生命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到时候,我回去料理你的后事的。”
我回到疯人院生活,有一天我躺在冰凉的明亮淡黄色木质地板上,望着和从前一样单调的天花板。
我平静地感受自己生命的消逝,终于死亡了。我的灵魂注视着我的躯体。尽管我有能力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可是我不想活了。
我终于死在了疯人院,就在自己很久以前居住的房间。从窗外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一株属于我的有清冷粉色花瓣的樱花树。
我的院子,那一株属于我的樱花树凋零了,从此消失了,渐渐地虚幻,像是光影从空间渐渐淡去。
我生于2027年,死于2047年。当时的我不知道,我的第二世要开始了。